雲澗猜得沒錯。
幾天前的校慶日,他在長廊旁邊等待的時候,有位低頭走路的女生不小心撞到了他。
當時那名女生身上散發着Omega信息素的味道,後頸還貼着隔離貼,雲澗自然以為她是Omega。見人踉跄着險些跌倒,他還下意識伸手去扶,誰知對方臉色驟變,猛地揮開他的手,慌張地跑開了。
原來,她根本就不是Omega,而是他在等的Beta。
雲澗不明白,既然人都已經鼓起勇氣走到他面前了,為什麼最終還是選擇放棄求救。
“她為什麼見到我之後又改變了主意?”
小鷗給出答案:“她一直以為……你是一名Beta。”
雲澗怔住。
他的社交媒體賬号确實頻繁轉載Beta權益相關的内容,久而久之,Beta粉絲們便想當然地将他視作同類。
可實際上,雲澗關注的從來不是某個特定性别群體,而是受害者本身。之所以對Beta們投注更多目光,純粹是源于該群體在社會中長期遭受的系統性不公。
他也從未在網絡上透露過任何個人信息,粉絲對他的形象構建與性别揣測,全是捕風捉影。
這太荒謬了。他們像兩艘在濃霧中錯身的船——他因為疏忽忘了問求助者的第一性别,甚至在約定地點相遇時,以貌取人地将對方誤認作Omega;而那個名叫戚聰聰的女孩,先入為主地以為雲澗是Beta,卻在發現他是Omega時,收回了全部信任。
兩人都誤判了對方的性别,于是陰差陽錯。
可這個錯失,對雲澗毫無影響,卻讓戚聰聰失去了最後一次傾訴和求救的機會。
雲澗覺得胸口異常悶堵,卻仍忍不住思忖:“她不信任Omega嗎?”他的目光落在小鷗身上,她是戚聰聰最好的朋友,同樣也是個Omega。
“不是的。”小鷗搖頭,厚厚的劉海快把半張臉都遮住了,“她看見……那個跟你一起下車的Alpha,那個人,校長對他畢恭畢敬的,看起來關系不簡單。聰聰她不信任校方的人,她覺得你可能……也是他們的一員。”
當天和雲澗一起下車的Alpha,自然是塗天演。作為特邀嘉賓,兩人剛從車上邁下來,就被校董會成員簇擁着圍上。
那時候,戚聰聰就站在人群外圍,将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在雲澗下車的那一刻,便已經失去了她的信任。隻是戚聰聰當時還不知道,這就是她約見的人。
“後來……她看到你一個人在大太陽下等了很久,就于心不忍,還是決定去見你,但是……”小鷗頭垂得更低了些,有些難以啟齒:“但是她聞到了你身上沾的……Alpha信息素,她對Alpha的信息素很抵觸。”
雲澗回憶那天的情景——他和塗天演一同坐在後排,因為生病剛好,他無意間咳嗽了一聲,Alpha便讓司機把空調關了,還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想必就是在那時,他沾染到了Alpha的信息素。
然而,這裡有一個邏輯漏洞——
“她不是Beta嗎?為什麼聞得到信息素?”
“因為……因為……”大滴大滴的眼淚毫無征兆地從小鷗的眼睛裡砸下來。她哽咽着說不出完整的話。
雲澗默默遞過一張紙巾。
紙巾有股很清雅的香味,小鷗把它緊緊按在臉上,過了許久,顫抖的肩膀才漸漸平靜。
“因為……她被改造了,從Beta改造成了Omega。”
河邊的風突然靜止了,但發光的水波仍舊刺得人眼睛疼。雲澗垂眸,視線落到腳邊的一株青草上。
以現今的醫療技術,将一名Beta毫無痕迹地改造成Omega,根本是天方夜譚。即便經曆抽筋拔髓般的手術,最終得到的也不會是完美結局。
這其中關竅,雲澗算是了解。
聽懂了雲澗的沉默,小鷗的聲音不自覺地急促起來:“也許不是手術改造……我也說不清楚……聰聰身上突然有了信息素,也能聞到一部分信息素……她就像、就像真的變成了Omega一樣……”
小鷗似乎很怕雲澗不信自己,手指緊緊揪着袖子,“尤其是對那個Alpha的信息素,她特别敏感……”
“那個Alpha是……霸淩她的那個S級Alpha?”——也就是戚聰聰在私信裡提到的被校方包庇、家族在首府市隻手遮天的那位?
小鷗重重點頭。她和戚聰聰不在一所學校,并不清楚那個Alpha是誰,但她眼中還是本能地流露出深切的憎惡,“那個Alpha原本一直在追求聰聰,她不願意,後來就被那人……”
後面的話,小鷗再次泣不成聲。
雲澗頓時了然。如果小鷗所言屬實,此事便遠非戚聰聰在私信中所表述的單純的校園霸淩,恐怕已經升級到更加惡劣的層面。
他不忍去想,那日女孩躲在不遠處,看着他站在他們約定的地點,最後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在私信框裡打下“我根本沒有遭遇霸淩……”這句話的。
小鷗深吸了幾口氣,生生壓下喉間的哽咽,繼續道:“那個Alpha給她注射了一種藥劑。注射之後,聰聰變得……會對那個Alpha言聽計從、卑躬屈膝,就像……”
“就像發情期裡被标記了的Omega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