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緩上一會後,老夫子悠悠道:“四公主同六公主來遲了,請二位殿下移步門外,站上一盞茶的功夫再進來聽課。”
二人應是,朝外走去。
兩位貴不可言的人物規規矩矩站在門外,這倒是聞絮意料之外的事情。
不是說四公主專橫跋扈嘛?這也不然啊。
老夫子開始授課,不講女訓,不講三從四德,講的是為人處事之根本。
一盞茶過,老夫子喚四公主六公主進堂聽學。
“做人無非三種,一種為善,一種為惡,一種非純善亦不純惡。”老夫子抛出問題,“各位殿下覺得,這世上哪種人居多?”
華姝搶先答,“善人多,我認為這世上惡人有,但比起良善之人還是占少數的。”
四公主華婖看不慣華姝搶占風頭,故意嗆她,“我倒覺得惡人不少,比如有些人吧,她嘴上說着良善,實際就是個十惡不赦的蠢貨。”
華姝并非善茬,她毫不客氣地回怼道:“四皇姐,你說的惡人不會就是你自己吧?你本性雖惡,卻貴在有自之知明。”
眼見四公主落入下風,六公主華嫃沉不住氣,說了一通無邏輯根據的話。
“你處處與我們作對,你不是惡人你是什麼?”
華姝不屑,“我當然是懲惡揚善了。”
三公主獨坐一旁,沉默不語。
其餘幾人吵的不可開交,聞絮這層身份不尴不尬,不敢貿然插話,幹脆學三公主一般,緘口不言。
“咳…咳……”老夫子對此已然見怪不怪,歎了口氣,“各位殿下請安靜,老夫想聽聽五公主旁邊那位姑娘的見解。”
聞言,衆人紛紛将視線投向聞絮,那幾道探究帶來的灼熱目光,似乎要将聞絮整個人燙穿。
她略顯局促地站起來,滿面歉意,“懇請夫子寬恕,學生愚鈍,恐怕不及各位殿下理解深沉,答不出這個問題。”
老夫子授了一輩課,練就了一身洞悉人心的本事,他自然明白聞絮心存顧慮,“無妨,我的課堂之上不論尊卑,你隻管說便好。”
有夫子的話安神,聞絮斟酌片刻後作答,“夫子方才提到的三種人,我以為最後一者占多數。”
右上書案前端坐的四公主,聽到與己不同的回答,轉頭反問,“為何?”
“有人說,人性本善,也有人說,人性本惡。我倒覺得,人性善惡兩摻,良善的人會有不為人知的劣性根,反之,再惡的人也會有心軟的一面。”
過後,聞絮倍感不妥,補上一句,“這些都是我母親同我講的。”
夫子沒說好,沒說不好,隻揮揮手要她坐下。
四公主華婖問:“夫子,她說可對?”
她問的過于迫切,急于從夫子口中知曉這問題本身最好的回答。
老夫子捋了捋花白胡須,比起華婖的求知若渴,他倒顯得慢條斯理,“對也不對。”
“夫子這是何意?學生不懂。”
“四殿下說惡劣之人不少,五殿下說良善之人居多,适才那位小姑娘卻說,人分善惡兩面。所以,千人眼中千面,憑借自己本心看到的,才是最合适自己的答案。”
華婖緊問不舍,“夫子……”
老夫子毫不留情地打斷,“好了,想必各位殿下也累了,大家休息一會兒吧。”
說罷,老夫子便拎着茶壺慢悠悠地向外走去。
老夫子踏出門檻離開後,三公主華妩這時反頭稱贊聞絮。
“聞絮,我認為你說的很好。”
聽罷,聞絮心中倒吸一口涼氣,眼神下意識去窺探那四公主的神情。
聞絮尴尬擺手,“公主過譽了,夫子方才說了,千人千面,每個人心中所想都是最好的答案。”
聞絮隻覺這三公主着實古怪,四公主對這問題追根究底的架勢她又不是沒看清楚,現下誇她,就等同于親手将她推入火坑之中。
果不其然,華婖眉頭緊縮,架勢威逼,“你叫聞絮?”
聞絮緊張應是。
“過來本公主這坐。”
還不待聞絮想好托詞婉拒,華姝就生出了幾分危機感,她擋在聞絮身前,“四皇姐要做什麼?她是我的人。”
華婖怒,“她本就是父皇先給我的,是你母妃将她搶去,這才歸了你。”
此事的确是華姝面上理虧,可人既然來了福澤宮,便無拱手相讓之理。
“父皇準許将她放在我身邊,那她就是我的人,四皇姐豔羨我有伴讀,求父皇給你尋一個不就完了。”
華姝笃定華婖不會去求,才敢如此理直氣壯。
父皇鮮少踏足後宮,除非逢年過節或遇壽辰,不然她們是難得見上一面的。
姐姐妹妹們不如皇子,與父皇論不上什麼親近。
賢德帝有時閑暇,會走走學館旁教養皇子的太學,可哪怕是路過,也從不進來過問女兒們的功課近況。
宮中父女,不如尋常百姓家女兒對父親那種與生俱來的血緣依賴。
公主們對待她們的父皇多是疏離與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