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心夜再次有意識是被凍醒的。
她打着哆嗦睜開眼,發現自己現在正處于一個地牢裡,手裡的命根子袋裝小麥也不翼而飛。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地牢,像電視劇裡演的一樣漆黑潮濕,被苔藓爬滿的牆壁上噴濺出大片扇形的暗紅色痕迹,牢房門上生鏽的細密鐵欄杆隔絕了她逃生的路,但也成了她此時唯一連通外界的渠道。
比如現在,外面就有亡靈交談的聲音傳來,桑心夜悄摸湊近大門偷聽他們談話。
“老大怎麼還沒來?又出什麼事給他拖住了嗎?”
“害,什麼事能讓老大不管不顧的,還是小姐的事呗。”
“小姐她真得了枯敗症啊?我還以為像她們這種上層社會亡靈不會得這種病呢。”
“你個文盲,死了沒多久吧?枯敗症哪裡是按照身份高低得的?這種病太随機了,消散率又百分百,要是哪天真得了,隻能聽天由命喽!”
………
他們的腳步聲遠去了,桑心夜沒再聽到别的動靜,回到了自己醒來時躺着的那個破鐵床上。
她的債主,也就是這幫人嘴裡的老大,好像遇到了一個不小的麻煩。
他的孩子似乎得了枯敗症?
桑心夜對這個病不算陌生,之前王奶奶說桑辛晔的媽媽就死于這個疾病,而桑辛晔欠這一屁股債就是為了給媽媽治病。
從那兩個人對話來看枯敗症似乎是個絕症。
亡靈本身就已經脫離凡體肉身了,它們可以完全斷絕五谷,這說明至少它們會得的病絕不是肉身上的。
那就隻能是精神上的病了。
桑心夜想到周荷言說他自己自從來到亡靈世界後情感就陷入了僵化。
除了飲食這一方面,亡靈的其餘生活似乎與人類并無太大區别,它們也留有生前除了食物外的全部記憶,可是沒有新鮮情感烘托的記憶簡直就像是沒有調料包的方便面,寡淡無味。
她難以想象如果自己沒有情感滋生會怎樣,這對她而言不亞于酷刑,還是一場漫長的酷刑,要一直熬到轉世才能刑滿釋放。
話說回來,所以說……枯敗症也許會和情感僵化有關?
而亡靈所謂的消散,應該就是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意思了吧。
她思考着這些事情,時間一過就是一整天,那個債主老大好像已經把她忘了。
亡靈可以不進食,可是桑心夜不能,她要吃飯!幾個饅頭頂什麼用?她肚子餓的咕咕叫!
生怕這個債主将她徹底遺忘,桑心夜主動找存在感,她用盡力氣猛地搖晃牢門,鎖鍊碰撞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在這漆黑幽深的地牢裡回蕩異常響亮。
雖然沒人看着,但她看到了牢房外牆角一閃一閃的紅光。
是監控。
然而回應她的唯有寂靜。
這個債主根本不在乎她的存在。
桑心夜咬牙,開口一字一句說出了決定她性命的話,幹渴而微啞的聲音在空曠的地牢内回蕩,“我有治療枯敗症的辦法!”
說話時她已經胃如火燒,大腦瀕臨待機,渾身肌肉酸軟無力,連擡起胳膊這種最基本動作對現在的她而言都難如登天。
雖然對枯敗症與情感僵化有關隻是猜測,可她不想死,隻能賭一把了!
賭她可以解除情感僵化的食物,也能治療枯敗症!
事實證明,這句話比她發瘋搖欄杆有效的多,沒過多久,地牢入口傳來了錯雜的腳步聲,兩個黑衣大漢打開鎖進屋将渾身無力的桑心夜拉起來就往外走。
地牢很深,走了好一會才見光,借着庭院内慘白的日光,桑心夜仔細打量着這個地方,要是一會她的食物對枯敗症沒用,她還得找機會逃跑。
這是個古色古香的院子,非常彎彎繞繞,曲折回廊走了八百個,走得桑心夜眼睛都快變成蚊香了他們一行人才停下。
兩個大漢将她帶入了一個古色古香的四合院裡,瑩潤珍珠做簾幕,金絲楠木做家具,外行人也看得出樣樣陳列價值不菲,桑心夜心道不愧是道上混的,家底就是厚。
正想着,拉着她的大漢松手了,桑心夜猝不及防被扔到了地上,還好有厚實的地毯緩沖讓她不至于摔得太慘。
緊接着,一道沉重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來,黑衣人此起彼伏的“老大”聲響起,語氣無比恭敬,桑心夜剛支撐着站起身,就和一個虎背熊腰,面露兇光的男人對上了眼。
男人見了她,大步上前湊近盯着她質問,“就是你說有治療枯敗症的辦法?”
“對。”
桑心夜按耐住心底的畏懼,鎮定回答。
男人一雙三白眼斜睨着看人兇狠無比,長長的刀疤從他額角直達嘴唇,他看着桑心夜,露出一個嘲弄的表情,“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枯敗症是亡靈世界無解的絕症,無數心理醫生和大師都束手無策,你一個小丫頭,居然冒出來說自己可以治療枯敗症?”
桑心夜沒想到這個病這麼難搞,她頓時汗流浃背了,可為了小命着想,她還是硬氣地直視回去,“對,我就是可以。”
“和我說說,你用的什麼辦法?”男人拉近和桑心夜的距離死死盯着她,他身上的血氣随着動作一同湧入了桑心夜鼻腔,讓她本就難受的胃劇烈翻滾。
“我必須和病人見一面,對病情有所了解才能給你藥方。”她不卑不亢。
聞言男人瞪了桑心夜片刻,他一雙混濁的眼球裡布滿紅血絲,極其駭人,可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的女生卻面不改色的與他對視,毫無畏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