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幹嘛？有話你說。”

在回去的路上第一百次被桑心夜用欲言又止的眼神打量時，周荷言終于憋不住了。

他直勾勾回望過去，和桑心夜熾熱的視線對上，還沒怎麼着呢，他耳根都紅透了，隻得倉皇敗退，嘴裡還嘟囔着什麼自己開車要看路之類的話。

“你的種子那些都是怎麼搞的啊？”

這個問題桑心夜疑惑很久了，她在網上很少看到這麼豐富的農作物種子，周荷言的地裡竟然可以有那麼多！

“都不止地裡那些呢，都是我去各個地方搜集的。”周荷言想起了一些悠遠的往事，眼神變得迷離，“想當年我剛成為亡靈的時候……”

“小心！”

桑心夜從副駕上迅速靠近拍了把他的方向盤，三輪車好險和旁邊的貨車錯身而過。

“開車不知道看路的！”

貨車司機伸出腦袋罵了她倆一句。

“你先别回想往事了，先開車吧。”桑心夜對車況充滿了擔憂。

周荷言自知理虧，老老實實開起車來。

回到他家小院後，他才繼續說自己開了個頭的尋找種子往事。

原來亡靈雖然沒有食物的概念，但它們還記得農作物這個名詞，然而誰也回想不起來為什麼農作物會讓它們以前覺得很重要，需求低，再本着活着買不起死了難道還買不起的想法，親友燒的都是紙紮名貴花卉，誰給死人燒小麥水稻啊！

因此這個‘不重要’的東西就慢慢被亡靈們淘汰了。

周荷言同樣不記得農作物對人是何作用，但他是個狂熱的種地愛好者，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心肝農作物就這麼銷聲匿迹離他遠去了。

于是他遍遊整個亡靈世界，終于找到了這些種子，并将其帶回來，用一手神乎其神的種植技巧将它們盤活。

他說的滔滔不絕，桑心夜在一旁很給面子地捧哏，心裡想的卻是：怪不得他知道窮遊世界呢，說不準之前他就被當海洋垃圾撈起來過。

周荷言可算是說完了，他已然猜到了桑心夜的想法，“你是想要在你的兩百畝地裡栽種它們嗎？”

它們，當然就是那些作物種子。

“是的。”桑心夜也沒和他藏着掖着，“我租那塊地，就是為了栽種農作物。”

“可是……為什麼啊？”

周荷言真猜不透桑心夜的用意，之前租土地的亡靈有嗎？有！但它們是為了種植名貴花卉好賣出價錢才租的，當發現嬌貴的花兒沒那麼好養活後它們立刻就放棄土地走了……本來他以為桑心夜也是這個目的的。

畢竟第一次見面時她衣衫褴褛的模樣讓他印象深刻，周荷言猜她應該并不富有，故而他是從掙錢的角度猜她這一系列行為的目的。

但是這個并不很有錢的亡靈花了這麼多錢，竟然隻是為了種植農作物，這就讓他大吃一驚了。

“也許是為了生存吧。”

桑心夜回答他，如果她沒了食物會餓死，如果她不按照桑辛晔的留言去治療枯敗症就會被迫逗留在亡靈世界最後被發現殺死，她必須要自救。

“那好吧。”周荷言聽了個一知半解，但他尊重桑心夜不想說的心理，沒有再問。而他的植物果實很多，種子也不少，給桑心夜一點也無妨，“我這兩天整理一下，給你拿一些種子來。”

“謝謝！”桑心夜雙手合十感謝種子大王，“那我有什麼能為你做的嗎？”

“别整那虛的了。”周荷言懶怠地揮揮手，“反正我一個靈也種不了那麼多，給你也是順手的事。”

晚上，桑心夜回到自己的小屋，通過手機在網上找到了一個出租的小院，離幸福花園不算太近，但是離市中心很近。

非常方便她出攤。

第二日，她去看了院子，雖然因為主人常年不在家看起來有點蕭條，但是基礎設施都很完備，住進去就能生活。房東是個移民外國的儒雅中年男靈，看起來是個體面靈，應該不會太為難她。

“Please簽訂下this合同。”

男人翹着手指遞過來一份租房合同，桑心夜默默看完合同後利索地簽了字。

“Your英語very好。”她對房東豎起了大拇指。

而房東似乎習慣了别靈的贊美，隻對她露出一個矜持的微笑，就穿着他的白色小香風帶着合同遠去了，空留一室濃郁的香水味。

桑心夜回到桑辛晔那個簡陋的小屋裡，隻帶走了一些自己的像是合同之類的東西，别的東西她從始至終都沒有動過。

桑辛晔和一個中年女人的合照、兩雙同款的老舊跑步鞋、懸挂在挂鈎上的兩幅卡通發箍、不應該出現在家裡的大瓶滅火器……

她無意探尋别人的隐私，哪怕這個人是一個把她拉進深淵的亡靈。

将自己的東西放進小院後，她按照手機導航去附近的大型超市買生活用品。

毛巾、洗衣液、洗發水、沐浴露……

她正挑挑揀揀，突然聽到身後兩人的交談。

路人甲：“啧，東路夜市最近聽說擺了個算命的攤，說可以算出你的轉世身份！”

路人乙：“都是騙人的，這你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