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理所應當的模樣,把綿綿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了。
這就是小家夥表達憤怒和不滿的方式,無能,無聲,且無用。
氣嘟嘟的小臉消失在門外,夏錦歪頭縮着下巴,故作可憐兮兮道:“姐姐,妹妹餓了呢!”
錢淺看出她是故意在學綿綿,大大翻了個白眼:“真是欠了你的!”
将早上剛熬好的青菜粥遞過去,夏錦接過粥,又瞪大眼睛、夾着嗓子說:“謝謝姐姐!妹妹最喜歡姐姐了!”
錢淺居高臨下觑着她:“沒完了?不想吃拉倒!”說罷就要去奪粥碗。
“吃吃吃!”
夏錦側身避過她的手,撇撇嘴說:“我還以為你就吃這套呢!不然她老學人家幾歲小姑娘的做派幹什麼?這麼大個姑娘,去買東西還要你一步步叮囑,難不成是個傻子?”
錢淺不想解釋太多,可又不想綿綿被人誤解,于是說:“若你自幼便成日被人打得身上不見一塊好肉,你未見得能比她強多少。綿綿不傻,她隻是怕人。”
夏錦嫌棄的表情頓時僵住了,一勺已經到了嘴邊的粥,硬是送不進嘴裡,足足停了三息才問:“誰打的?我來替你們報仇。權當是你們救我的報答了。”
錢淺轉身邁出屋,夏錦隻聽到語調淡淡的、毫無波瀾起伏的幾個字。
“已經死了。”
綿綿去的時間不算短,錢淺肉眼可見的越來越焦急。
然而在綿綿回來的一刻,夏錦分明看到她渾身都松懈下來,以無比平和而慈祥的笑容對綿綿說:“綿綿回來啦?餓了吧,姐姐把雞肉撕碎炖到粥裡了,快去吃吧!”
而那個渾身緊繃的小姑娘,在撲到錢淺懷裡的一刻徹底放松,臉上的緊張替換成心安,撒嬌的語氣裡帶着滿滿自豪:“姐姐,我棒不棒?”
夏錦眼眶突然有點脹脹的,繼而有些惱怒。
真他爹的夠了!
看到人家姐妹情深,她怎麼想起娘親了???
包紮傷口的白布早已被血染透,剛揭下布條,傷口便開始冒血。
錢淺端上早已備好的熱水為她擦拭傷口周圍,夏錦自己則拿着穿好桑皮線的彎針,直接刺入皮膚。
她手藝很差,也或許是因為黏黏糊糊的血讓她下手不穩,笨拙地縫了三個針腳,還寬窄不一、歪歪扭扭。
錢淺對這種血肉模糊的場面十分抵觸,這個當口又不能指望綿綿,可照這麼下去,怕是沒縫完人就失血過多暈過去了,隻好硬着頭皮說:“我幫你縫吧!”
夏錦用肩膀蹭了下額頭上的汗,十分随意地遞過針,笑着說:“好啊!”
針刺入皮膚再穿出,縫針的人和被縫的人,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錢淺“有幸”,兩種都體驗到了。
她渾身緊繃地縫着,夏錦咬着後槽牙攥拳,硬是一聲沒吭,叫人心生疼惜。
縫合完畢,錢淺長舒一口氣。
夏錦黏膩的汗珠順着頸間滑到衣領裡,臉色白得像紙,竟還朝她撐起個笑容:“多謝。”
重新上藥包紮好,錢淺動作麻利地在床上鋪了厚厚的被褥,扶她躺好、又給她蓋好被子。
“睡一覺吧!我去買隻雞給你補一補。”
那語氣輕輕淡淡,随意的像是在告訴家裡人晚上吃什麼。
“呃……”夏錦有些無所适從。
錢淺又道:“放心,不會報官的。你安心養傷。”
夏錦有些動容,一股溫暖溢到心間。她再次堆出個笑容:“我是想問,桌上的話本能不能給我看看?”
夏錦一直睡到天黑才醒。
錢淺燙好面條和菜,将砂鍋裡炖了兩個多時辰的雞湯澆上,又夾了幾塊肉裝到碗裡端給她。
“我懷疑你在欺負我。”夏錦抗議道:“為何我這裡都是沒滋味兒的胸脯肉?”
“你受了傷,不宜吃的太油膩。”
錢淺說罷就不再理她,回正廳與綿綿說話去了。
“你是真的喜歡做衣裳嗎?”
“嗯!京都城雖好,可我總是很不踏實,衣食住行處處都花錢,連柴火都比青州貴幾番!但是我做衣裳的時候,就什麼都不想,隻想着怎麼做才能更好看,做完之後也很開心!”
錢淺了然。
京都城花銷大,綿綿也會感受到壓力,做衣裳是她排遣壓力的方式,若能賺些銀錢貼補家用,也算是一舉兩得了。
“那我找成衣店給你接些活計,隻是怕他們有時限要求,你會很辛苦。”
“不會的姐姐!”綿綿聲音雀躍,還帶出濃濃的期待:“如果能在街上看到有人穿着我做的衣裳,我會很開心很開心的!”
錢淺笑着答應,隻在心裡琢磨,怎麼才能讓綿綿不出家門,還能給人做衣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