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河笑道:“無事無事。咱們王爺脾氣雖然有些急躁,卻也不像外面傳言那般殘暴。我自五歲起就跟着他,現在不還是手腳健全、活蹦亂跳的?”
錢淺心驚:手腳健全、活蹦亂跳就知足了?要求是不是也太低了啊!
王府規矩說小不小,但說大也不大。
比如雲王不喜歡濃烈香氣,所以王府的人都不準用味道過濃的脂粉。但錢淺覺得可以理解。王府是大家工作的地方,那公共場合不發出濃烈氣味,也屬于道德範疇了。
近身伺候王爺的人,要保持口氣清新,口含之物有丁香、幹草、茶葉可選。錢淺覺得跟領導說話先嚼點口香糖,也不算故意為難,何況人家還提供各種選擇。
但她不喜歡一切帶有藥味兒的東西,也不能接受苦味兒,偶爾喝茶,喝的也是清茶。姜婷總說她好養活,吃穿不挑,連茶葉都省。
丁香幹草是中藥,完全不能接受。茶葉?用唾液“泡”茶,那得多苦啊!
戚河十分熱情,還從腰間小包裡捏出一片幹草遞給她,錢淺先謝過再婉拒:“我隻是遠遠跟着王爺,觀察記錄下王爺所言所行,大概沒有近身的時候。”
戚河一想也是,便把幹草扔進了自己嘴裡。
雲王正在寫字,見她來了隻是瞄了一眼,便低頭繼續了。
錢淺自己找個犄角旮旯立着,默默觀察。
雲王寫了會兒字,又拿起本書冊翻看,似乎也不打算多交代什麼。
錢淺開始還覺得他沒要求也好,樂得輕松,結果沒多久就後悔了。
她自認不是個嬌氣的人,可其他侍奉的人起碼能走路活動腿腳,她就這麼幹巴巴、一動不動地站了一個多時辰,實在有些吃不消了。
她謹記夏錦讓她低調低調再低調的叮囑,也不想才剛上班不到半天,就幹出鬧着提升待遇的行徑。
想起戚河作為一個優秀的警衛員,倘若她有所動作,戚河定會第一個注意到。
于是她假意從随身背着的布包裡拿出紙筆和小瓶墨水,故作艱難的寫字。
果然,戚河注意到她有所動作,然後才恍然意識到她需要寫字記錄,用滿含歉意的表情,命人給她安排了一個蒲團和矮幾書案。
錢淺解放了雙腿,卻不知該寫些什麼。
雲王用的墨是不需要自己磨的。有專門的侍女磨墨,并将他寫好的紙張撤下拿去晾幹,再換上新的上等宣紙。
雲王喝的茶是不用自己端的。有專門的侍從在一旁奉茶,手中不斷動作,将茶水維持在他習慣的濃度和溫度,哪怕他并沒有喝。
臉是不用自己洗的,衣服是不用自己穿的,就差飯也靠喂了。這麼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家夥,居然要著書立傳?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她能寫什麼?
寫他揮金如土、奢靡無度的生活?
這不是給他拉仇恨嗎,嫌命太長了?
錢淺心中腹诽,忍到午時,終于把自己忍餓了。
下人們魚貫而入,在大大的圓桌上滿滿擺上十二個菜,份量都不大,卻無一不精緻。
玉盤珍馐,山珍海味,琳琅滿目。
雲王看向哪,就會有侍從将菜端到跟前。他吃了覺着好就點點頭,那道菜就會被放到近前;若輕輕揮動筷子,那道菜就會被挪到遠處;倘若他皺了眉,那道菜就會立即被人端下去。
錢淺猜,做這道菜的廚子怕是要倒黴。
上次見面她“出言不遜”,雲王還鄙視她,說就算她想近身侍奉也沒那個資格。
錢淺此刻認同了。
她還真沒有這伺候人的本事!
飯菜飄香,錢淺越聞越餓。
但她不知道自己在雲王府是個什麼定位?
臨時工?
那臨時工管飯嗎?
先前也沒提前說好,這會兒總不好在人家吃飯的時候問。
戚河侍女們都站在一邊兒等着呢,想來雲王吃完飯,大家才能去吃。
錢淺此刻隻慶幸她有低血糖的毛病,總會随身攜帶一小包糖,便趁人不注意悄悄捏出一塊,偷偷塞進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