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河噗嗤樂出聲:“王爺您居然聽出來了!”
王宥川回手給了戚河後腦勺一巴掌,惱怒道:“你笑個屁!”
“别動。”
錢淺拍了他肩膀一下,将皮帶環過他的胸,去量胸圍。
王宥川突然就僵住了。
從前也不是沒有女人靠他這麼近過,身份在這兒,投懷送抱的女人甚至男人,總也不會少。
可從未有過任何一個人,讓他亂了心神。
炭爐上的水壺咕噜咕噜沸騰着,熱氣蒸騰在視線中,卻無限拉遠。他隻看到錢淺頸間白皙如雪的肌膚,零散的幾根碎發,甚至是耳朵尖上那顆隻有半顆芝麻大的棕色小痣。
耳中隻有愈發強烈的心跳聲,像一柄巨型鼓錘,直欲砸破他的胸膛。
錢淺又量了腰圍、臀圍等,将數據一一記完,才發現王宥川居然就那樣保持着僵立的姿勢,沒再說一句話。
直到她提醒“完事了”,王宥川才放下一直乖乖舉起的手臂。
錢淺整理紙上的數據,再次确定:“您真要?要不做兩身就得了,萬一穿不慣的話就糟蹋了。”
王宥川喉結上下一滾,聲音莫名有點低沉:“都要。”
錢淺隻好說:“那估計得需要些時日才能做完。”
王宥川仍是低着頭,悶聲說:“無妨,不急。”
這麼好說話,都有點不像他了。
錢淺仔細看了看他,關切地問:“王爺您是不是不舒服?我感覺您臉色好像不大好,是不是着涼了?”
王宥川慌亂偏頭躲閃,含糊地說:“沒。那個,沒事、我就先走了。”
二人腳步匆匆,一陣旋風似的就沒影了,隻留下錢淺與綿綿四目相對,兩臉莫名其妙。
戚河追着王宥川的腳步,見他突然就停下了,還用手拍着胸口,急急地問:“王爺,您怎麼了?您哪裡不舒服?我去叫太醫!”
王宥川臉更紅了,沒好氣地又給戚河後腦勺一巴掌,“笨死你算了!”
*
宋十安才進門,孫烨便急急跑來,一臉如臨大敵。
“大公子來了。”
宋十安點點頭,徑自進了正廳。
雲麾将軍宋十晏,長相更多随了父親宋乾,五官深邃立體,劍眉斜飛入鬓,一看就是英勇無畏的将軍模樣。
宋十安則更像母親江書韻,眉眼更加柔和,加上皮膚也很白,總是透出一股溫文爾雅的氣質。不穿铠甲,臉上噙着笑時,便是舉世無雙的如玉君子。
少時父親常年征戰在外,秉承着長兄如父的心思,大他六歲的兄長便笨拙地擔起父親的職責,對他盡心照顧和教導。兄弟二人從小到大沒打過架、紅過臉,宋十安這次丢下傷心痛哭的母親不管,執意分府别住,終究是讓兄長生了氣。
于宋十安而言,兄長并不比父親的威信低半分。所以他打定主意,不論兄長是打是罵,他都會默默承受,絕不頂撞。
誰知宋十晏看他垂頭靜等挨訓的神情,良久卻隻是笑歎一聲,拍拍他的肩:“安弟,跟大哥說說,那位姑娘是個怎樣的人?”
宋十安怔了怔,宋十晏又朝守在門外的周通和孫烨說:“周伯,準備些酒菜,今日我要與安弟一醉方休!”
周通憋着大氣都不敢出,聞言終于松了口氣:“好嘞!這就來!”
兄弟二人身在軍中,酒量都不差。但宋十安壓抑了太久,兩壺酒下肚,話匣子就打開了。
“大哥不知,我先前有多志得意滿,失明後就有多心如死灰。我真的想不到,該如何面對吃飯靠人喂、走路要人推的日子。與其讓我那樣過完一生,我甯願一死,起碼能給認識過我的人留個好念想。”
宋十晏驚得不知該說什麼,他這麼優秀的弟弟,竟冒起過輕生的念頭。
“所以我想法子支開周伯,又甩掉孫烨,直接投了河。”
宋十晏又是一驚,眼裡滿是心疼,卻什麼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
宋十安想到那個情景,卻忍不住笑:“唉,大哥你不知道,錢淺她不甚講理的。”
“哦?”
宋十晏想快點繞過這個話題,便問:“怎麼個不講理?”
宋十安眉眼染上溫柔,語氣帶上一絲嗔怪:“你知道,會凫水的人,想淹死自己還挺不容易的。我好不容易才沉下去,卻被那樣細的兩條胳膊給撈出來了。”
“我當時十分不悅,畢竟這種機會對我來說太難得了,所以被她救醒也不想吭聲。她倒先蠻不講理了,說什麼‘你命由天不由你’,還說雖然是她多管閑事,但也說明我命不該絕,讓我要怪就怪老天爺。”
宋十安憶起二人初識的點滴,臉上又是無奈,又是甜蜜。
宋十晏此刻無比慶幸弟弟遇到這麼個人,帶着感激的意味說:“真是個熱心的好姑娘。”
宋十安卻又笑了,“她可不是世俗意義上的好姑娘。”
“她自我介紹姓名,見錢眼開的錢,不知深淺的淺,我深以為然。”
見兄長詫異,宋十安解釋道:“那天,她以單薄瘦弱的身軀拼盡全力托着我往岸上遊,卻沒想到自己會回不去。絕望之下,她喘着粗氣教我如何凫水,還拜托我一定幫她關照一下她妹妹,直到力竭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