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避免花閣人多不通氣,四角的窗戶是打開着的。
雖人人都抱着熱茶暖爐,但這樣冷的天,蒲團上久坐也受不住。
不得不說,昌王這位正妃十分懂得把握宴會的節奏。先留出充足的時間讓人們寒暄,在客套都說幹淨之後加入一個主題,圍繞這個主題将宴會推到熱鬧的高潮,再在高潮留出足夠的時間,讓人們借此去恭維想讨好的人,拉攏需要的關系。
當然,這是他們大人物之間的事。
對錢淺來說,這不過是她起身活動活動腿腳,去如廁放水的休息時間。
王宥川大出風頭,與侄女侄兒玩笑了一會兒,便被衆人簇擁着去賞梅了。
錢淺想着這會兒如廁的人多,便坐在原地打算等會兒再去。
沈望塵與坐在身側的吏部右侍郎之子楚彥閑扯着,眼神卻有些不受控,時不時就往錢淺那飄。
楚彥注意到他的目光,随之看去,不禁贊歎道:“沈兄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刁鑽啊!這位小美人兒,真是越看越清麗脫俗!”
沈望塵收回目光,笑容顯得散漫輕浮:“楚兄,今日這名門閨秀一個個花枝招展,簡直比盛開的梅花還要嬌豔!這一位,未免過于寡淡了。”
楚彥卻說:“不不,我倒覺得這個很好。乍看之下是有些素淨,可滿院紅梅裡伸出一支梨花,也别有一番味道!待我去問問看!”
“楚兄三思!”沈望塵再次阻攔,提醒道:“那位可是雲王的門客。”
楚彥哼笑:“門客而已,又不是房裡人。沈兄等我!”
沈望塵心裡不舒服,卻沒有立場阻攔,隻能拿起茶杯佯裝喝水,默默注意他們的動靜。
錢淺剛站起身打算去如廁,一旁便冒出個男子,朝她行禮道:“姑娘,在下楚彥,冒昧請教姑娘芳名。”
錢淺一臉困惑,淺淺回了禮:“在下逍遙。不知閣下有何貴幹?”
“原來是肖姑娘!”
楚彥的笑帶着幾分刻意的恭維,“肖遙,可真是好名字!春風輕拂綠柳岸,逍遙人間自在行。難怪這滿園盛放的香豔紅梅,亦不及姑娘的玉潔冰清更令人側目。”
錢淺用一言難盡的表情打量他,遲疑地問:“你,沒事兒吧?”
楚彥見她沒有露出嬌羞之色,反而更大膽了些:“在下鬥膽,敢問姑娘可有心上之人?”
錢淺點頭應道:“有一些,怎麼了?”
“咳!”沈望塵嗆了一下,剛喝進嘴裡的茶又咳回杯裡。身旁的呂佐也忍不住笑出來,趕緊垂頭遮掩。
“一……些?”楚彥噎住。
“嗯。”錢淺神色如常,淡淡問:“你也需要?”
楚彥臉色發青,竟不知這話該如何接,隻得尴尬地嗫喏了一句:“呃……請恕在下,唐突了。”
“恕了。”
錢淺點了下頭,随即邁步去如廁。
呂佐看到那楚彥铩羽而歸,垂頭緊緊咬着腮幫子,生怕叫人看出來他在憋笑。
沈望塵情緒控制的好,假裝才看向他,語氣随意地問:“楚兄,尋芳境況如何?”
楚彥這樣的人最看重臉面,自然不願被人看笑話,于是大言不慚道:“我三兩句話就問清楚了。那位姑娘姓肖名遙,可惜已有心上人了。沈兄,咱們正人君子可不能橫刀奪愛啊!”
沈望塵憋笑伸出大拇指:“楚兄乃真君子也!”
話音剛落,園中氣氛突然熱鬧起來。沈望塵擡眼去看,人頭攢動之處,是梅園中的男男女女正熱忱地向宋十安見禮問好。
“呵,是宋侯到了呢!”沈望塵嘴角噙着抹笑,将杯中的茶水換了。
楚彥輕嗤一聲:“宋侯自去歲末歸京,那宴請的帖子如雪花一般送進侯府,卻從未見他賞過哪家的臉。還得是昌王的面子大啊!”
沈望塵笑笑說:“楚兄何必氣惱?宋家手握重兵,做清流勳貴獨善其身才是正道。”
楚彥一想也是,聳聳肩說:“位高權重太累得慌,還是咱們這樣過得舒坦暢快。隻是可惜了沈兄你那顆七竅玲珑心,卻隻能成日跟我們這種草包厮混。”
沈望塵嬉笑問:“楚兄莫不是想把我從草包堆裡踢出去?有七竅玲珑心的草包也還是草包,踢我我可不依!”
宋十安與人客套完,步伐從容地跟着王府侍女進入花閣。
“宋侯,怎來的這樣遲?”
沈望塵、楚彥與他寒暄客氣,宋十安卻看向沈望塵身邊的空位,問:“沈兄楚兄這旁可有人?介意宋某坐這嗎?”
宋十安封了侯,座位自然也在主座下首。他這麼問,意思不言而喻,不想成為焦點,也不想讓人覺得他與昌王太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