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走啊
醫館剩餘的藥材越來越少,空氣裡有關病魔的異味刺激着每一個人的神經。
王言上現在幾乎用酒代替水來洗手,這天病人裡出現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佝偻着背,頭發花白。
“崔嬸。”她望着她的方向。
崔氏低頭咳了幾聲,嘴角泛着虛弱的笑,關切道:“阿言姑娘,你怎麼也被抓來了,你也病了嗎?”
王言上放下手裡的蒲扇,“我是這裡照顧病人的。”
崔氏歎了口氣,“可憐的孩子。”
小乞丐把她扶到較為寬松的地方,她走路晃晃悠悠,像是一片将被風吹走的枯葉。
正值夏日,藥房像是一個蒸籠,廢棄的藥材堆在紙簍裡,慢慢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阮秋楠結合徐志之前的方案打算再此基礎上改進,徐志看着她用秤砣量藥,嫌棄道:“磨磨唧唧,磨磨唧唧,手上動作再快點!”
“最好别給我幫倒忙,我跟你說!”或許是因為遇到了瓶頸他的脾氣比往日更暴躁,鐵紅的脖子像是喝了酒。
阮秋楠一聲不吭地加快手上的動作,一遍一遍地嘗試其他的藥方。
天漸漸變暗,隻有燭火微弱的光芒,兩個人待在封閉的藥房裡,她的神經比其他時候還要緊繃。
今天有多少人死了?
如果快一點是不是就有更多的人活下去。
為什麼還不對,如果一直找不到那該怎麼辦?
汗珠從她的額頭滾落,她的面部甚至沒有時間做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忽然靈光一閃,她想起了在一本古書上記在的一味草藥的藥效,如果把這味藥取代原本藥方裡的甘松……
阮秋楠擡手拿了幾株金銀花磨成粉要撒在藥罐子裡,一道嚴厲的聲音忽然響起,“你做什麼!”
“我想用它。”
“甘松比它合适,你是在添亂,你到底都學了什麼!”徐志作勢一把要去奪她手裡的藥。
阮秋楠嘴唇微微繃緊。
“松手!”徐志朝她怒吼。
阮秋楠依舊緊緊握着,“我說用它就用它。”
“松手!”徐志再一次強調。
阮秋楠腦子裡那根筋像是斷了一樣,她居然一把推開了他,徐志被推地倒在了廢藥草堆裡,她怒道:“你是聽不見我說什麼嗎!我說用它就用它,無論你問我多少遍,我都是要用它!”
“無論你問我多少遍,我都堅信我的選擇!”她聲音從來沒像此刻這般響亮過,她瞪着徐志,然後毫不猶豫地将金銀花入藥。
徐志眼含薄怒看着她的動作,看着她反駁他,推倒他,然後堅定自己,他的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轉瞬即逝。
看着她全神貫注的動作,徐志推開門走了,這個四旬老漢擡頭看着天上的月亮,一步一步朝外走。
風吹過他的衣襟,也帶起他身上隐隐約約的酒氣,一滴雨水從天空劃下來打在他的臉頰,他展開雙臂,像是唱小曲般長歎:“不瘋魔不成活。”
像是進入了漫長的梅雨季,天又開始下雨,後半夜的雨砸在地上,越來越大,冷風鑽進小倉庫,吹得人腿腳發酸。
何自疏靠在牆壁上輕合雙眸,身後的牆壁滲進了水,漸漸沾濕他的後背,他眼前從黑暗變得有些混沌然後漸漸清晰。
“咳咳咳。”少女湍急的咳嗽聲響起,她的脊背一次比一次顫地厲害,手上的皮肉開始潰爛。
周圍擠着許多病人,她的腦袋低着牆,格外難受。
何自疏看着認真專注的阮秋楠,放下手裡的丹青小跑過去,讨好道:“聽說阿楠很喜歡畫,你看我畫的你好不好看。”
阮秋楠擡起眼眸望過去,畫裡一個女子正專注地熬藥,色調鮮明,栩栩如生,但是阮秋楠一看眉頭緊皺,劈頭蓋臉罵道:“何自疏,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我現在根本沒時間看你的畫,還有這裡那麼多病人你都沒看見嗎?你的眼裡是不是隻有你那破畫!”
說話她氣憤地甩袖離開。
何自疏愣在原地,捏住畫的手微微用力。
阿言躺在床上,額頭冷汗直流,手腳冰涼,她握着被褥的手根根發白,下一秒,何自疏掀開倉庫的門簾,冷着臉走進來,乍一看還算端正,但是細看手裡端着藥碗的水面泛起明顯的漣漪。
他将藥碗放在桌上,阿言睜開眼睛看着他,他俯下身一手捏着她的肩膀,微微用力阿言就覺得疼地不行,他低壓着嗓子,“喂,你是不是耍我的?”
“松手,疼。”阿言握着他的手腕用力,但是根本使不出力氣,她咬着牙,擡起眼睛不解地看着他,“何自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