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夫人是沒認出餘以若手上的是什麼垃圾,爛得都在下碎渣,接過來看還擔心手一用力,捏成齑粉,她是曉得了餘以若七八歲時經曆了什麼,平常縱然會通信,但她向來憂喜摻半地報,又或者時間緊一年半載也沒能通個話,她便明白原來上山修道并不是表面的那等風光。
窩在裡頭的大鳥隻當作恐怖故事來溫習,它可記得青陽那時可吓得魂都飛了幾魄,向來處變不驚的青陽道長,丢了餘以若,竟連話都說不通暢。
磕磕絆絆地他們才聽清,原來他走在半路時瞅見一株品相極好的靈草,一門心思撲過去,等回過神來人都沒了。
再回想起那天對他們全宗門上上下下是多大的運動量,它大鳥想想就一陣惡寒,青鸾峰的地皮都快被他們薅秃,人也沒找到。
直到第二天的早晨,餘以若竟然好端端地躺在樹的臂彎裡,睡得可香甜,除了懷裡的布老虎,其餘的就什麼也沒多,什麼也沒少,他們才算度過了這次難關。
否則,大鳥不時揣測,青陽一定會打上天玄宗,隻因天旻真人不止一次說要把餘以若給偷到他們宗門,倒也不是培養她,而是美名其曰給他們的弟子尋覓道侶,據傳那個人還是死了有好幾年的,修仙界也盛行這種嗎?
大鳥真是想不通想不通,但隻覺可惡!
“所以,這個老虎是邪神送你的?”範呈路開口問她,語調卻夾雜着一絲不易覺察的冷意。
“是啊!”餘夫人也想知道,邪神的所作所為在凡間可是臭名昭著,若不是餘以若人證物證俱在,隻怕幾輩子也想不明白,邪神竟然會好心救人,而且還有顆好心腸,給餘以若送小孩的玩意,難怪餘以若那晚會替他說話,換做是她,恐怕也會這般做。
但與他們憂心的不同的是,餘以若搖搖頭,“不是他給的,是另一個人給的。”
“那為什麼又說邪神救了你?”餘夫人說出心裡的疑問,她對邪神的好感是忽上忽下的,試問一個無惡不作的魔頭,能有幾個人可以風輕雲淡,不為他的作為震撼的。
大鳥也豎起耳朵,要想知,餘以若失蹤後到底發生了什麼,沒一個人知道,甚至連青陽也不清楚。
“确乎是他救了我不假。”餘以若道:“但,還有一個人。”
天高雲淡,惠風和暢,用來求仙問道最好不過,青陽也是這麼想的,便帶着他最小的徒弟餘以若下山,怎奈帶着出去卻沒有帶回來,他們急得團團轉,而另一邊的餘以若卻被綁了手腳,正被一臉長滿痘子的男子背着下山。
“你是誰?放開我!你再不放開我,我師父來了,你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放開我!”背上的餘以若聲嘶力竭地邊喊邊掙着。
不巧的是,男子好容易逮到這麼一個生意,哪會輕易放走,而半路攔截的人不在少數,同夥見他扛着的人是山上修道的,起初有些害怕,但人多戰勝了這份恐懼。
餘以若在他們眼裡就是頭肥美的羔羊,誰能搶到,誰就能憑借贖金飛黃騰達一把。
巧的是,餘以若沒有落到他們任何一個人的手中,而是走來的邪神把這些人的腦袋通通削了去,餘以若吓得心髒都要跳出來,她抱着自己的頭,生怕對方也把她的腦袋削掉。
她沒看到對方是誰,隻從他身邊人話語中流露出的信息,才推測出竟是傳聞中的邪神,這下吓得她更加不敢動。
好在邪神也沒注意到她,帶着他的人馬十分幹脆利落地走了,就這麼離開的時候,危險又在另一處悄然降臨。
巨大的血腥味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野狼,餘以若七八歲年紀,手上能掐出的靈力不算強也不算弱,對付一兩隻是容易,但是無窮無盡的野狼撲過來的時候,餘以若是撐不住的。
眼看她就要被狼群咬斷脖頸,破空穿來的一支利箭徑直沒入野狼的脖子,溫熱的血糊了她滿臉,衣服一緊,她教人拽着後衣領飛身抽離了狼群。
救她的人很奇怪,似乎認識她,起碼餘以若是這麼認為,看不清他的臉,隻記得他塞了隻布老虎給她,并囑咐她趕緊回興和鎮,不要在山上亂逛。
自從一兩歲上山她就沒怎麼回去過,他怎麼知道她的家在興和鎮,說來也奇怪,後面的事餘以若倒是不記得了,隻約莫覺得眼前一花,等醒來就是在自己的大床上。
“竟然是這樣。”大鳥摸着雙下巴,贊同地點頭,“那個人可真是個好人,邪神也不錯,起碼沒殺你,反而間接救了你。”
說着又覺出不對來,邪神的靈力有多強,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怎麼可能沒看見,回味起餘以若描述的話來,大鳥又惡寒道:“尉遲景真是個好手段的。”
範呈路也捕捉到裡頭的不一般,想開口問問餘以若,但話到嘴邊又不知從何說起。
而餘夫人倒是沒有這般想,作為母親,她最擔心的就是孩子的安慰,縱然自小不在身邊,可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再怎麼說聽到她話裡話外的危險場面,她也是害怕得直在心裡求祖宗。
車内安靜下來,餘以若把布老虎塞回乾坤袋,見大家面色各異,也不曉得他們是在想些什麼,然而一想起那個布老虎讓蘇遠奪了去,她就一肚子火氣。
店家可是說做這種的人本就少,外加賺的錢又不多,大都轉行去賣靈草靈丹了,攤子上擺的是最後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可以和她手頭上的老虎相匹配。
但現在說什麼也沒用,餘以若望着窗外變換的景色,肅殺蕭條的冬日,卻總歸比上山熱鬧些,更有生活味,街邊賣零嘴的,吆喝叫喚,雜耍的,應有盡有。
正看得出神,忽而想起乾坤袋裡的冰糖葫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