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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片沙灘,又是那個美男。
路麥已經接受了陽光美男可能是原主意識的可能性。既然對方沒有表現出惡意,那和平共處也是一種辦法嘛。更何況對方溫柔賢惠,情緒價值高,讓人根本沒理由拒絕。
哪怕剛剛經曆了不好的事,來到這裡,沐浴着馬賽克陽光,看着那張秀色可餐賞心悅目的臉,心情多少也會好轉一點。
路麥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到陽光美男身邊,毫無形象地在沙地上呈大字型躺下,似乎這樣能夠增加表面積,從而獲取更多光照。
她真想和美男說說話。但每次開口都無法發出聲音。也不知道美男到底能不能看懂唇語……她又想起了上次的那個吻,心頭一熱,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差點撞到美男的下巴。
美男像受驚的小動物似的看着她。
她一個側身,跨坐到美男身上,将他摁倒在地,然後捧着他的臉,惡狠狠地親了上去。
她沒有閉眼,因此可以看到美男驟然睜大的眼睛和縮成針尖的瞳孔,心情突然舒暢起來。
也不知道是因為複仇成功還是因為占到便宜。
親了好一會兒才松嘴,退潮似的從美男身上退了下去。美男按着劇烈起伏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好像差點就要喘不過氣似的。
路麥繼續大字型躺倒在沙灘上。好像再沒什麼讓人發愁的事了。
不過等一下,那兩個人是怎麼回事?
這地方居然還會有别人?
路麥側過頭,看到打扮得像是警衛的兩個人從地平線後面出現,健步如飛地向自己所在的位置靠近,腦子裡便冒出一個詞來:掃黃打非。
都說食色性也,暴食和縱欲都是解壓方式嘛。可是她和陽光美男那種程度的親密行為最多隻能說得上打情罵俏,根本連限制級的邊都算不上。
更重要的是,這裡是她的夢境啊。
難道成年人在夢裡搞點顔色都要被出警?哪怕她還沒搞上呢。
路麥腹肌一卷,坐起身,就一眨眼的功夫,兩個警衛已經瞬移到她跟前,一左一右架住她的胳膊,把她拖了起來。
接着,眼前一黑。她的腦袋被一種不透光的東西套住了。
周身的感官迅速地變化着,從皮膚感受到的溫度推測,她已經離開了陽光明媚的沙灘,被逮到一個陰森幽冷、暗無天日的地方。
雙腕和腳踝被扣上冰冷的束縛具,左臂好像被一種鋒利的刃具給切開了,但是沒有痛覺,直到那種切割感在手肘處急速轉向,她才意識到那不是什麼刃具,而是滑過她皮膚的水滴。
還來不及松上一口氣,遮斷視野的頭套被摘去了,頭頂上的慘白強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等瞳孔逐漸适應這裡的光線,看到的第一樣事物便是從強光之中顯現的手術刀,和握着手術刀的手。
這回是要來真的了。
她顧不得白光造成的刺激,眼睛瞪得幾乎要讓眼角開裂。
手術刀沒入她的身體,血珠在一兩秒後從刀口經過的地方冒出,彙成一道紅色蠕蟲般的長線。
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疼痛從神經末梢飛速傳遞到大腦。
雙眼在熹微的晨光中猛然睜開。
夢境的幻痛似乎還殘留在皮膚表面。
胸口劇烈地起伏着。
路麥掙紮着從床上坐起,呆愣地看着自己的雙手,然後用這雙手撫摸臉頰、脖子、胸腹……指尖觸碰到無數個凹凸不平的疤痕節點,每一個都讓她後怕不已。
為什麼會做那樣的夢?
難道這具身體想讓她這位新主人繼承過往的回憶嗎?
說對“過去”全無好奇是不可能的,但她才不想用這種方式“記起”一切。
單色的被套上出現了一粒指甲蓋大小的黑點。路西法正趴在拱起的膝蓋上靜靜地看着她。
路麥用手指把它送回放在床頭櫃上的飼育箱裡,看了一眼時間——還早——于是将被子拉過肩膀,又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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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遠行星崔坦。
一處看似已經荒廢的堡壘建築聳立在成片的斷壁殘垣之中,顯得格外醒目。
在經過仿生人大軍的無差别攻擊之後,有能力離開這裡的人都已經逃往其他星球,剩下的大多是身無長物的貧民,以及,一些地下組織的成員。
仿生人沒有執着于摧毀這顆資源匮乏、人口稀少的行星,在那場密集轟炸之後,這裡反而成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
地下組織在原本的建築殘骸上建造了這座堡壘,當做他們新的活動基地。
司令部位于地下一層。光線昏暗,空氣流通性差。電子屏幕閃爍着略顯刺眼的藍光。
坐在控制台後的中年女性正在觀看屏幕上正在播放的錄像。
畫面中,身穿病号服的青年被栓在牆上,黑色的綁帶剝奪了他的視力,鎖鍊束縛着他的手腕和脖頸。他有着軍隊出身者特有的勻稱體型,和從不避諱陽光的健康膚色。
他的力量異乎尋常,發狂般地掙紮時,幾乎要把釘在牆壁上的固定器給扯下來。鎖鍊敲擊着牆面和地面,發出尖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