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對裴祭做了什麼！他為何會忽然破道！”
無缪宗後山，一片林木之中，紫衣翩然的女子和仙風道骨的老道士相對而立。
弟子已經被全部安置在宗門裡，掌門卻唯獨咬牙切齒地拉了祝今昭來後山。他要讓此女看看她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好事！
祝今昭低着頭，眉目微斂。老道士眉頭皺緊，不時擔憂地望向電閃雷鳴之下的九秋山峰。他的好徒兒，都被這個女子毀了！
“轟隆！”
紫色閃電驟然出現，将層層疊疊的渾厚烏雲劈開一道紫色裂紋，仿佛深不見底的深淵溝壑。
老道士深深地歎氣：“裴祭此生必定會修成正果，為何偏偏你出現了！”
他一甩衣袖，側身看向烏雲翻湧的天際，渾濁眼眸中有惋惜有遺憾，“天現異景，不祥之兆啊！”
祝今昭握着劍柄的手緊了緊，這才擡起頭，有點歉意地對老道士說：“掌門，對不起。”
“裴祭讓我轉告您，天雷既是因他而起，他便不能連累整個師門。九秋山峰經年累月吸收天地日月精華，最為純淨，又遠離宗門衆人，那無疑化解天雷最好的地方。”
掌門看過來，渾濁的眼眸中不掩怒意。
祝今昭被那目光吓得頓了下，硬着頭皮繼續安慰道：“您要相信裴祭的能力。以他的心性和實力，即便是無情道破道，也一定可以……”
可以平安渡過天雷劫難、可以飛升成神、可以不負無缪宗上下所有人的期望。
對上掌門的目光，祝今昭沒有底氣說出口了。
因為她知道，裴祭注定是要走火入魔的。
這也是她過去三年時間裡、一直在做的事情。
無缪宗掌門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但願，你隻是他的情劫。”
話音剛落，又是一道閃電劈下，烏雲似乎在消散，上空慢慢出現了太陽的光亮。
掌門緩緩吐出一口氣。幸好無事。
可是下一刻，濃霧般的黑氣自深淵慢慢漂浮而上！不妙！
那些黑氣翻湧着、幻化着，最後變成條條毒蛇一般，緩慢變成銳利、直奔在峰頂的裴祭！
“糟了！邪煞竟然在此時出沒！”掌門猛地瞪大雙眼。
祝今昭看着那些黑氣，小聲問：“那是什麼？”
掌門恨鐵不成鋼，氣急敗壞地嚷道：“那是魔界的邪煞啊！你連這都不知道，裴祭究竟是為什麼喜歡上了你啊！”
“……”
祝今昭擡手摸摸鼻子，心道，您看的也不準啊，還好意思教育她。
那黑氣根本不是什麼邪煞，而是系統搞出來的，跟魔界沒有半毛錢關系。
系統在她腦海裡出聲道：【我不過是略施小技，他們就把帽子扣到魔界頭上了，啧啧啧】
祝今昭問系統：“這帽子就這樣扣到魔界頭上，是不是太缺德了？”魔界本來名聲就已經很不好了。
系統說：【沒關系，魔界都當了多少年背鍋俠了，不差這一次。這隻是一本書，請收起你的道德感，親愛的宿主。】
“……”有道理。
她的目的是完成任務好回家。
等她回了家，魔界如何、無情道如何、裴祭又如何，都與她沒關系了。不過是一本書罷了。
她看着遠處的裴祭，有些期待地問系統：“我現在能去死了嗎？”
系統微笑：【不急，再等等。】
祝今昭：“等什麼？”
系統說：【等裴祭能睜眼，等他能親眼目睹你為他而死。】
隔着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遠方，山峰上盤坐一位身着白袍的青年。青年坐姿端正，即使黑氣缭繞纏身，他依然是一派光風霁月不染塵埃。絲絲縷縷的金光自他身體中躍出，交織向上，逐漸形成堅不可摧的光罩，将那陣黑霧隔絕在外。
距離渡劫成功隻差一點點了。
而就在這時，黑色毒蛇忽然換了戰略，它們扭動身子，密密麻麻地湊在一起，敲撞着結界，發出“砰、砰”的撞擊聲。
低吟仿若夢魇，一字一句鑽進裴祭的耳朵。
“你會成魔……”
“那才是你的歸宿。”
“裴祭，你注定衆叛親離……”
裴祭閉着眼，絲毫不被幹擾，眉如墨染，面色沉靜，如雪山上的松柏，毅然屹立在風雪之中。發絲半束，發尾和白色衣擺輕而緩地飄動着。
真氣在周身蔓延、發散、融合、歸一……
“祝今昭會死！”那聲音忽然厲聲說道。
裴祭的眉心有不易察覺的皺動。
“祝今昭會死……”像是抓到了他的弱點，那夢魇般的聲音重複着、重複着，直到某個時刻，聲音猛地提高——
“不信？”
低吟和系統的聲音同時響起！
夢魇：“不信你現在睜眼看看！”
系統：【就是現在！】
數萬條黑色毒蛇猛地向一點集中幻化，力量之迅猛足以把世間的一切堅硬都鑿穿！現在是結界最弱的時候！
祝今昭還沒反應過來，她身體便像失控的風筝，被不知名的力量帶起狂風，迅速被卷到一片金光之前，胸膛的位置和那數萬條毒蛇彙聚的中心點猛地撞擊在一起！
祝今昭整個人被那道粗而鋒利的煞氣捅了個貫穿！
好痛！
萬箭穿心，難以忍受的劇烈疼痛讓她頭皮發麻、唇齒發顫。
祝今昭眉頭緊皺，右手顫抖着緩慢撫上胸部傷口，摸到了濕漉漉的一片。她痛到睜不開眼，也看不見鮮血四濺、淡紫色的紗裙被染紅，裙擺在躁狂的黑色煞氣中獵獵作響。
她看不到裴祭布滿紅血絲的眼睛，也沒看見縷縷金光漸漸被黑氣所侵染的景象。
祝今昭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動一動嘴唇，無聲地念出她的最後一句台詞：“裴祭……”已經沒有力氣說我愛你了，祝今昭徹底失去意識。
烏雲在翻湧，世界變灰暗，狂風呼嘯而起，暴雨倏然而至。
整個無缪宗都亂了。世間第一宗門的大弟子，那個長老們最寄予厚望的裴祭師兄，竟然在渡劫時走火入魔了！
不過後面的事情祝今昭都不知道了，直到系統音出現，修仙世界的一切都如雲煙般消散，身上的疼痛也不複存在。
【叮——宿主已完成任務，即将返回現實世界。】
祝今昭長長呼出一口氣。
終于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