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慎越聽越覺得火大,有些煩躁道:“無奈你就走啊。”
穆遠小聲重複道:“剛剛不是說了嘛,這雨太大……”
闫慎冷眼看着他道:“那你叫醒我讓我走,也好過讓你難受了一晚上。”
穆遠聞言一愣:“這怎麼可能……”
這怎麼說着說着就變了味,這是什麼話啊,怎麼越說越沒邏輯了。
闫慎一言不發地取了佩劍系于腰間,轉身就準備出去,穆遠連忙跟了上去。
“大人,是我昏了頭,忘了規矩,保證沒有下次。”
人走得更快了。
“大人,令牌還在這兒呢,而且好歹吃了東西再去啊?許挽月應該快來了。”
闫慎突然止住了步子,穆遠心道果然人是鐵飯是鋼,眉眼彎着看着他,結果被闫慎一把奪過令牌,冷冷撇下一句話:
“那你就在這等着。”
穆遠望着人走的方向出了神,這和昨晚擡手要他抱的真的是一個人嗎?
這時候許挽月一手咬了口桃子,出現在穆遠身後幽幽道:“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沒什麼。”穆遠被冷不丁吓了一跳,無語道。
“還沒什麼,眼睛都快望直了,有句詩怎麼說來着?望穿他盈盈秋水,蹙損他淡淡春山,”許挽月揚揚下巴打趣道,“這不正和時宜?”
穆遠接過她遞過的盒子,一邊挑着點心,一邊無奈道:“恭喜你啊,這是迄今為止你說的最完整的一首詩,可這詩用在這不合适,别讓闫慎聽見了,不然誤會大了。”
“什麼誤會大了!我還以為你是個敢愛敢恨的利落人,怎麼也縮頭縮腦的,你若是擔心比不過闫慎那老相好,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這姑娘現在都以為闫慎老相好另有其人,穆遠有點發愁怎麼解釋了,眼見着她思思量量,似乎又要出馊主意了。
“打住!沒有的事!千萬别給我捅婁子啊。”
“沒有那你挑挑揀揀什麼,随便拿幾個不就好了!”
穆遠挑揀的手突然止住了,他看了看自己拿的點心,都是清一色的甜的,他甚至方才在想,甜的吃多了會壞牙,想問有沒有淡一點味道的。
許挽月在一旁道:“不是,你都對人家這麼好了,敢情我有了心上人都沒你這麼體貼!”
“随你們怎麼想,我沒想害他。”
“可你現在的行為就兩個指向,第一,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第二,就是你喜歡他。反正長風覺得你是第一種,所有人都覺得你是第一種,那你要闫慎以為什麼意思?”
“你想說什麼?”
“若是闫慎以為你接近他另有意圖,那他殺了你就是遲早的事,你不明白?”
“我自然明白。”
許挽月本來想來憑借女子對感情的敏銳來點撥點撥這人,結果這人還什麼都清楚,她都震驚了,眼睛瞪得像銅鈴:“那你傻子啊?你現下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騎虎難下,那你還不得往第二條路上走?趕緊告訴闫慎你喜歡他,至少若有一日翻了臉,他殺你也會顧及舊情。”
庭中突然安靜了很久,昨夜雨疏風驟,院裡的海棠花兒都落了一地。
闫慎原本走了一會,見身後人沒有跟上來,猶豫了片刻,覺得自己還要去桌案上的談話清冊,又折了回來,于是就聽到這麼一段話。
他沒再往前走,遠遠望着兩人。
許挽月見穆遠許久不說話,她又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介意,雖然會被人傳為斷袖,但我朝民風開放,而且這在保命面前算得了什麼,反正喜不喜歡一句話的事而已——”
“不是,挽月,别說了,”穆遠突然止了她的話,“我知道你替我着想,謝謝你,但我還是有些話要和你解釋清楚。”
明明說話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可見地落在闫慎耳裡,他一時有些挪不動腳步,但又不想再聽。
他要說什麼?
說他很認可她的話,更有甚者,說他實際喜歡她,然後接近他就是被逼無奈的。
事實上這人确實很無奈。開國商勳之子,當年權臣姚松良的得意門生,無論這兩個哪一個身份都足以被有心人盯上,他想逃也逃不掉,從他入刑獄那刻起實則就是被人拉下了這灘洪水。
而且闫慎不信以那人的敏銳會看不清其中門道,不信他看不清元叙把他囚禁下來的原因。
那些什麼舊時歡愛都是無稽之談,所謂虛假的露水情緣也大可以一刀兩斷,其實根本沒有人會懷疑會在意,因為穆遠隻要留在京城就已經滿足所有人的目的了。他佯裝與他交好,他承認是有想要推掉婚事的私心。
那他呢?為什麼要留在他身邊?他的私心又是什麼。
他自知冷漠、陰鸷、惡劣,他老師都說他難以善終,他始終不知道到底圖他什麼!
以至于現下從在這人身上獲得的種種,都讓他很……不安。
今早的事情他沒提,他那麼着急撇清關系,是怕他生氣麼,是怕他殺了他吧。
真是可笑,他站在這兒聽什麼。
若是穆遠心懷叵測真敢和他玩欲擒故縱這一套,那便是自以為是過了頭。畢竟這種事,要一個敢勾引,一個願沉淪。
而他絕不會,也不可能。
闫慎手下攥緊了佩劍,不再停留,徑直朝着門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