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遠思量道:“對,而且如此手段,應該洩憤仇殺。”
還未等闫慎開口,突然上方傳來一聲巨響,他們腳下的地闆瞬間裂開,未待兩人反應,頭頂處已然轟隆一聲封死。
闫慎在險境中總是比一般人都要冷靜很多,即便是在周圍烏漆墨黑的情況下,他也憑借細微的聲音辨清了穆遠的位置,摸到了他的手,半蹲下去。
“沒事吧?”他側耳聽見人輕微的吃痛聲。
“……卑職沒事,”他道,“不對,剛剛我們并未碰到其他機關,難得還有人在塔裡?會是兇手嗎?他這樣是想拖延時間?王拱、朱從胥、崔行舟,那下一個死的是圓悟?!”
闫慎沉默半晌:“太突然了,王拱、朱從胥、圓悟,他們是當年私吞撥款的罪魁禍首,而崔行舟又與此案何幹?”
“……”穆遠一時啞然,“難道是撞破了什麼密謀被人滅口?”
“難說。”
“那我們困在此處,圓悟怎麼辦?”
“我已經調了明夷過來,有他和長風在,應該不會出事。”
穆遠問:“你猜到我們會被人算計?”
闫慎搭了把手,扶他起來:“以往都會這麼做,我若是殉身在一處,總要有能夠出面鎮得住局勢的人,不過這次我可不能死。”
“為何?”
穆遠聽見闫慎輕笑了一聲,方才覺得自己問的話有問題,連忙改口道:“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想知道為何是這次,以前沒有想過嗎?”
“以前沒有想過,”闫慎的聲音落在黑暗裡,“但這次我若是都死了,你覺得你能活着出去?”
“……有道理,”穆遠幹笑了笑,“大人若是出事,我肯定也獨活不了。”
“……為什麼?”
因為系統任務将我們綁定了。
穆遠站直身子,失重落地的那一下,右手撐在地上,牽動着上次剛結痂的疤痕又裂開幾分,不過都是小傷,他自己都沒有放在心上。
他緊了緊繃帶,語氣淡淡道:“因為你是大人,我是下屬,你是我應該用命保護的人。”
“真心話?”
“大人不猜猜看?”
“那我先信一半。”
“一半太少了吧,要不再勻勻?”
“看你表現。”
兩人摸着黑,看不到對方的表情,兩人都能輕松些,便開玩笑似的,你一句我一句随意地掰扯起來。
四周濃重的黏土味湧入口鼻,炭火氣嗆得人的嗓子直發癢。
穆遠摸出火折子,卻隻能照亮腳下前方一兩步路。
兩人并肩走着,腳步聲清晰的回蕩在整個空間。
這裡應該是個很大的地下室。
不知是什麼原因,他走了幾步之後,竟覺得衣服都濕了。
“大人,您熱嗎?”穆遠問。
“有些。”闫慎擡手将衣領稍稍掀了掀。
“那大人,您渴嗎?”他又問。
“還好。”闫慎道。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溫度怎麼這麼高。”他擡起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
闫慎接過穆遠手中的火折子,照亮了一方石磚壘砌起來的門,穆遠見他探出手指輕輕一碰,又皺着眉很快地蜷縮着手指收了回來。
穆遠問:“怎麼了?”
闫慎道:“我沒猜錯的話,這裡應該是個瓷窯。”
河州和瓷窯唯一能牽扯到關系的就是柳祥瑞。
穆遠思忖道:“這麼大的瓷窯,有很大可能性是柳祥瑞的手筆。”
闫慎縮了縮指尖,皺眉道:“我之前派人查過柳祥瑞在河州的瓷窯,并不是這裡。”
穆遠道:“那這裡很有可能就是他私設的瓷窯,當時還疑惑他為何能有如此大的供應能力,如此便能解釋得通了。”
闫慎點了點頭道:“現在還有一個問題,他哪裡來的這麼多人來幫他燒制瓷器?”
穆遠也在想這個問題,他突然看到闫慎一直在摩挲着指尖,他不由得心一緊,趕緊将他的手拉過來攤開看。
“大人剛剛是燙着了?”
“不要緊。”闫慎沒有收回手,就任着那人來回翻看着。
穆遠用指腹按了按有些發紅的那處,擡頭問:“有沒有很燒痛?”
闫慎回道:“不痛。”
穆遠還是不放心地檢查了會兒,直到确認不會起泡之後,他握着闫慎的手才有些僵住了。
他又毫無征兆地将手放了下去,挪開了幾步,低首道:“對不起,卑職冒犯了,我們去前面看看。”
闫慎眸子微微一擡,穆遠卻已經走遠了,就連他沒有跟上,也未曾回過頭。
可是以前會的。
他眉心一皺,兩三步跟了上去,還沒走到跟前,穆遠突然回頭疾步走來,擡胳膊勾住他的肩膀,彎腰将他壓了下去。
遠處亮起了一行火把,鎖鍊拖在地上刺啦作響。
“大人,有人來了。”穆遠側首盯着外面。
“嗯。”
闫慎一擡頭,側臉就挨着穆遠的下颌,距離不可謂不近,皮膚摩擦過的地方軟軟的。
穆遠沒有闫慎那麼耐熱,早就把衣領上的紐扣解開了兩個,闫慎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敞開的脖頸處,纖細白皙,上面還帶着一點點細汗,闫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覺得這人雖然出了汗,但身上依舊有着淡淡的香,和那晚抱他的時候一模一樣。
而他自小體質就寒涼,現下雖然周圍溫度有些熱,但他手還是涼的,臉也是冰冰涼涼的。
可穆遠不是,他的身體似乎一直是暖的,這從很多次他手心的炙熱都能感受得到。
闫慎突然擡了擡下巴,有一點想要再蹭蹭他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