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河畔那日起,他再也沒有再多看闫慎一眼,每次看到闫慎望向自己,他都逼着自己轉移視線,因為他的眼睛太涼薄了,或許他用全身的血去暖,可能都暖不熱。
他也承認自己是個懦夫,因為他太怕疼了。
其實完成任務也可以不要其他多餘的情感不是嗎?
即便沒有什麼情感,他也會粉身碎骨、義無反顧地為他做好一切,他完全可以把自己當做一個執行任務的機器。
無痛無感,盡職盡責就好,畢竟闫慎……可能也不需要。
他已經很久沒有直視過闫慎的眼睛了,久到現在他突然對上闫慎那雙如同深潭的眸子,期待、欣喜、難過、責怪雜糅在一起湧上心頭。
真的好難受。
他腦中思慮漸漸散去,回神過來,沒想到闫慎久久也沒挪開眼,長久凝視間,闫慎不知為何突然捉住了他的左手手腕,卻沒有放下,如此看去就好像他握着他的手,輕輕放在下颌上托着他的臉。
穆遠耳尖突然一熱,視線就匆匆低垂下來,垂下來……垂下來落在對方的唇上。
他的耳根開始發熱,幾乎不敢再擡頭,突然抽出手,挺直了身子:“對不起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闫慎是因着給他應話而回頭,方才這麼一下,剛剛松下的手指,又不自覺地攥緊了衣料,他原本也神思微動,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樣做,可能他是想要把手拿開的吧……然後一不小心忘了……
懊惱之時,他側目突然看到穆遠紅透的耳尖,一瞬間像是發現了新事物一般,心中有些訝然。
他以為他是很風流的,對誰都沒有差别。
現在看來……不是這樣。
“沒事,”方才的懊惱一哄而散,他深深呼出一口氣,問道,“你寫完了?”
“沒有,還差一筆。”
“那你繼續。”
穆遠又拿起筆,輕輕落在闫慎臉上。
闫慎發現對方的眼睛有些躲閃,便心裡來了勁兒,以前都是穆遠逗着他玩兒,他這次突然發現這人原來在這方面也隻是嘴上厲害,他心裡道:紙老虎。
于是穆遠他越躲,他便越是盯着看,直到穆遠一聲拔高音量的“寫好了”落在耳裡,他微微含着笑的眼才意猶未盡地挪了開來。
穆遠擡筆要給自己畫的時候,手中的筆卻一把被闫慎拿了過去。
“我給你寫,”闫慎将筆在手裡打了個圈兒,“是個盜字吧?”
穆遠颔首道:“是這個字,不用麻煩,卑職自己可以。”
他擡手要去取,闫慎卻起身将筆一收,有些不講理道:“我說我寫就我寫。”
穆遠不知道闫慎這股執拗勁兒又是從何處來的,半是猶豫道:“……那勞煩大人了。”
闫慎用筆尖點了點青黛,狀似漫不經心道:“你若是累了就坐下,若是不想坐,站着也可以,我夠得着。”
這是拐着彎兒說他沒他高。
不過穆遠更在意的是,大人都站着,他一個下屬怎敢坐。
闫慎身量很高,即便穆遠站着,他在描摹的時候也是微微俯了俯身。
闫慎指尖碰觸到他的臉,涼得他縮了一下脖子,闫慎這一筆不出所料地寫偏了。
正當穆遠看見闫慎的眉頭皺了起來的時候,以為他要惱了,卻沒想到闫慎隻是将手收回,在屋内的燒着的爐子上烘了烘,然後又折回來,重新給他寫。
溫熱的手指摩擦着每一寸肌膚,即使筆尖帶着一絲涼意,穆遠還是覺得被闫慎指腹碰過的地方發熱得厲害,明明畫筆是畫在皮膚上,但他覺得好像是在他的肺腑上勾描,說不出有多煎熬。
偏偏闫慎還會時不時看着他。
剛剛闫慎也是這樣的感覺嗎?
他一直垂着眸子,不經意間擡眼,就被闫慎逮了個正着。
闫慎為什麼一直看着他,不應該看字嗎……
他幹脆閉着眼睛稍微向後躲了躲,卻被闫慎兩指捏着下巴拽了回來。
他不由得猛然瞪大了眼睛,闫慎在幹什麼……
隻見聽闫慎道:“别動,你一動我就寫錯了。”
他喉間“嗯”了聲,好不容易平定心緒,一閉上眼就聽見闫慎說:“這東西也能畫眉?”
穆遠記着闫慎說不要亂動,回道:“卑職做的這個隻是臨時用的,很簡陋,畫眉可能會比較淺。”
“你見過她們畫眉?”
“……卑職自然沒有。”
“那我想給你畫,”闫慎細眼打量着他緊繃的臉,眉峰一挑,滿臉松快,“順便試試深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