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稠黑,如深塘之下不見日光的淤泥。
将那唯一的幽月映襯得更是慘白。
但月珠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竟然能在這種地方賞月的悠然心情。
此時地面之上的“圍屋”隻剩下她一人,其他所有的蜃族都已經回到了他們地下的巢穴之中。
月珠自那天看清了圍屋的真相後,深夜裡她便再也不亮燈了,所以這圍屋看起來就跟空了一樣,如果不是專門一間間地去搜尋,大概不會知道這其中有個房間還藏了個人類。
因為想要回家的心還在支撐着她,所以即使内心已然崩潰碎散,她也還在努力把自己藏起來等待着機會。
終于,房門外的風聲漸起,不久便響起了她熟悉的敲門聲。
那個離開她多日的男人回來了。
聽到他回來,月珠以為自己會像從前那樣會很欣喜,就算沒有至少也會本能地去把房門打開。
卻不想,月珠發現自己在聽見這驟然的敲門聲後,她的本能竟然是非常驚恐,也非常抗拒。
因為他現在回來找她,就意味着他已經準備周全要把她帶離圍屋了。
可她……可她現在是絕對不能離開圍屋的,這樣會來救她的人就能知道她在這裡。
一旦她要是被帶離了。
他們這些蜃族就會像蚌類一樣躲進水裡,埋進泥沙裡,就再也沒有人能夠找到她了。
一想到自己最後會死在這個世界無人知道的角落中,父母雙親連她的行蹤和屍首都找不到,她就驚恐地不停往牆角處退縮。
月珠——
月珠——
是我呀—我回來了—開門呀——
那站在房門外的人影因為月珠一直不肯把門打開,便開始幽幽地呼喚她,敲門聲也漸漸急促起來。
不知是因為房門相隔的緣由,還是月珠自己的錯覺,她感覺外面呼喚着她的“東西”極其恐怖。
她已經分不清那道黑影到底是她的“丈夫”,還是别的什麼……
可不論是哪個,她都不敢把門打開。
她躲在幽暗的房間裡看着外面那道黑影,發現自己從來都沒有意識到,房門外的那道身影,竟然是那麼濃黑,那麼可怖。
而她之前卻覺得那時的他剛從戰場上回來,風塵仆仆,即使是身着一身黑衣黑帽,也依然是英俊無比令她傾心的男人。
她隻會心疼他,着急把他帶回到房中來。
現在想想,她的做法是多麼大膽,她是怎麼敢的啊。
她竟然在這樣的地方,随意就把門打開把外面的東西帶進來。
那時他不都戲谑地告訴過她了麼,到了深夜,前外不要被房門外的妖異蠱惑把門打開。
而她卻默認每一次來開門的都會是愛她的,疼惜她的,有着她喜歡的英俊相貌的丈夫。
從未想過那門外站着的,也有可能是面孔扭曲又猙獰的陰鬼。
就像是呼應她的想法那樣,門外呼喚她的聲音和敲門聲都逐漸變得不耐起來:月珠——?
月珠你把門打開——
月珠——
可月珠對此的反應隻會是越來越驚恐,如同陷入了難以擺脫的噩夢,甚至變得難以呼吸起來。
如果她就是不開門的話,會變得怎麼樣呢?
他會強行闖進來麼。
他會就這麼把她帶走麼。
不要不要,她不要走,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