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舒點點頭,十分認同。
不錯,他是這個世界最不會害他的,也是最不希望他失敗的,“養成”的快樂,這個世界不會有人懂。
擡眸微笑,“不會的。”
陳翰剛挑完一扁擔磚,站着喘口氣的功夫,正看見将軍和裴公子站在一起,有說有笑的。
重重把扁擔摔在塘底,這個裴舒,就知道偷奸耍滑!
他遲早要讓将軍知道這個人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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陂塘修完這日,珙縣百姓全都前往那築着陂塘的山坡丘陵,觀看石碑落成。
石碑是用來紀念心系百姓的林語遲林青天的。
當最後一鍁土填實,天上忽然響起了悶雷,緊接着就下起了雨,雨點有豆子般大,打在人臉上,沒人覺得疼。
也沒有人打傘,皆仰頭沐浴着這難得的甘霖。
“林青天顯靈了!”
“下雨了,太好了!”
“……”
悠揚的琴聲響起,似是從對面的山上傳來,裴舒擡眼望去,一抹白影閃在淡翠之間,原來在半山的亭子裡似乎坐着位樂師,在雨中正彈奏一曲哀傷的《陽關三疊》。
曲子終了,樂師起身,流着清淚望向石碑的方向,情難自抑。
回程路上,裴舒忖着,快一個月了,朝廷還未調任新縣令前來,要麼是無人可用,要麼是沒人敢來。
即便如此,這段時間還是太安靜了。
招招手找來裴放,附耳道,“放放,你去洛城一趟,找張舉人探下消息。”
裴放點點頭,轉身離開。
前方不遠處,桑決轉頭,正好看到裴舒笑着回過頭來。
裴舒就着這笑意,對看過來的桑決點點頭。
不期然的目光碰撞,震得桑決木然一瞬,呆呆轉回頭。
鄧暢奇怪,“将軍,你脖子怎麼紅了啊?”
桑決:“太陽曬的。”說完長腿邁開,把鄧暢甩到後邊去。
鄧暢疑惑,明明雨剛停,哪裡來的太陽?
剛到縣衙門口,士兵急匆匆來報,“将軍不好了,那群降兵今天鬧起來了,說咱們營裡頭夥食不好,想要改善夥食。”
桑決:“去看看。”
這群降兵是跟随燕伏北巡而來的黑甲禁軍,赤霞軍攻進縣城的時候,先包抄了近郊的兩千禁軍,這才能順利進入縣衙,殺了燕伏。
這兩千禁軍與上萬義軍相比本就不敵,于是很快投降了,一直被安置在原地看守着。
降兵營門口,正起着沖突,留守的義軍士兵手持棍棒攔着,眼看就要攔不住。
裴舒看見這群禁衛還穿着朝廷的黑甲铠,像爬在陸地上的鼈一樣顯眼。
這些時日倒是把他們給忘了。
領頭的禁衛看到桑決到來,抱臂伸腿道:“每天就給我們吃野菜粥,窩窩頭,你們就是這麼對待降兵的嗎?”
身後的禁衛附和,“你們這是虐待俘虜。”
“趕緊給我們改善夥食,吃這麼爛,誰伺候啊?”
“……”
桑決:“鄧叔,赤霞軍平日裡都吃什麼?”
義軍平日裡吃什麼,将軍自然知道,而鄧高管理後勤,此時确該由他來說明。
“将軍,赤霞軍士兵們每天吃的都是窩窩頭,棒子面或糠咽菜,這野菜粥還是專門供給這些爺們的,平日裡大夥兒還吃不到呢!”
鄧暢道,“聽到沒,把你們當爺一樣伺候着呢,還想怎麼樣?”
領頭的禁衛聽聞,心中暗忖,他們乃朝廷禁衛,何時吃過這樣的苦?早知道這群義軍這麼窮酸,當初還不如領着兄弟們殺出去,就算不當禁衛了,回到本家還不是吃香喝辣?
見眼下實在沒有其他茬可找,冷哼一聲轉頭走了。
剩下的小弟也白着眼跟着走了。
回到縣衙,桑決問衆人,“諸位覺得,如今那些降軍該如何安排?”
裴舒站在桑決身側,默然聽着,收服朝廷降兵,這是必然要面對的問題。
凡事有一便有二,這些降軍今日鬧夥食不好,明日恐怕就要鬧鋪蓋不好,營帳不好……
更何況近一個月來,他們既不融入赤霞軍,也不分擔勞動,每天吃着白食,竟還有臉嫌夥食不好!
就這般放他們在那裡,總是不穩定因素。
裴舒看了幾眼桑決身邊的舊人,老鄧叔擰眉不語,小鄧校尉一臉茫然,倒是那個平日裡能打敢沖,幹起活來又有勁兒的陳隊長似乎有些想法。
眼前還輪不到那陳隊長說話。
于是裴舒站了出來,說道,“依在下看來,這些人,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