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裴舒曾想盡各種辦法逃避吃藥。
桑決卻似乎總能察覺到他的小心思,在裴舒幾次偷溜不成,不得不被那雙冷沉的眸子親自盯着吃了幾回藥後,終于認命。
好在,每次都能有甜甜的麥芽糖吃。
雖然沒有前世的糖果精美,但在這個時候,已經是難得的甜美。
缺衣少食的年歲,小貨郎都不出來了,裴舒真的很好奇,桑決是從哪裡弄來源源不斷的麥芽糖的。
不過這件事桑決似乎不打算多談,裴舒也就沒再多問,權當作是上司給員工的福利心安理得領受了。
不知不覺就過了重九,桑決與裴舒商定了許多關于赤霞軍治軍方面的細節,最後又劃定了糧道。
對裴舒來說,珙縣不過是北方整個蛋糕上很小的一塊碎屑,想要在庾州占有一襲之地,就必然要奪下洛城。
奪取洛城之前,赤霞軍需要建設能夠繞開洛城的糧道。
在裴舒的規劃中,一條水道在明,兩條陸路在暗,其中一條經過山間險關,這樣可以保證無論赤霞軍向洛城進軍行到何處,有珙縣在後,總不會斷了糧食供應。
後方安穩,前面打仗才會舒服。
秋日即将結束,冬天就在眼前,洛城方面似乎自顧不暇,暫時不會向珙縣發難,這給了赤霞軍喘息的時間。
裴舒不放過任何一寸光陰,身着青衫,風一般飄來飄去,衆人竟不知,起義竟不隻是打仗這般簡單!卻也都二話不說聽着裴郎調度。
桑決不想讓裴逸安過于辛勞,否則那些苦藥怕是要白吃,便總想着把事情分給其他人做做。
當他把此想法與裴舒說起後,裴舒問道,“三軍編排,糧道部署且不說,便說這立軍法一事,将軍覺得誰來合适?”
桑決:“……”
裴舒輕飄飄把擋在身前的寬大身影推開,似笑非笑,“将軍,别給我添亂了。”
桑決站在原地,忽然意識到一件事——裴逸安在嫌他!
正要拿刀去校場,碰上倒黴的、捧着書來找裴舒要問這問那的陳翰,桑決臉一冷刀一橫,愣是把人架在院門口。
陳翰頓住腳,“将軍……這是要做什麼?”
桑決:“别給裴公子添亂。”
陳翰:“是裴郎讓我不懂的來問他啊!”
桑決瞥了他一眼,“問我也一樣。”
陳翰後背冒起冷汗,連忙擺擺手,“将軍我突然想起在大營那邊還有事,我先走了哈……”
于是桑決唇角一勾,長刀背向身後離開,也不往校場去了。
這日黃昏,裴舒戴着痛苦面具剛咽下湯藥,在桑決的目光下把麥芽糖含住。
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道久違的呼喚,“公子,我回來了!”
裴舒面上一喜,目光早都跟着飛到外面去了,待起身後才意識到屋内還有另外的人。
“将軍,我先失陪了。”
不等桑決回應,一道青影就飄了出去,讓桑決捉也捉不住。
·
裴放這次回來可謂是滿載而歸。
裴舒默默無語看着停在他小院中的馬車,以及從馬車上下來的三人——一個老頭,一個少年,一個裴放,外加一隻獵隼!
偏此時桑決也從屋内走出,高個長腿,讓整個小院看起來更加局促了。
裴舒給眼前幾人介紹,“這是桑決,桑大将軍。”
老頭雖然一身風塵,但也很有禮數地拜會道,“拜見桑大将軍,在下顧崖,是公子的老家人。”
那少年學着顧崖的樣兒,隻說道,“拜見将軍。”
而胖嘟嘟的小獵隼則站在顧崖的手臂上,清鳴一聲,算是招呼。
桑決點點頭,表示回應,側頭睃了裴舒一眼,一言不發離開了。
裴舒看不懂桑決,等人走遠,暗暗籲了一口氣後,這才讓喜悅明目張膽染上臉,上前問道,“你就是叔父宅中的顧老?多年來照看祖宅辛苦了。”
顧崖道,“折煞老夫了,那都是我該做的。今日雖是頭一回見公子,卻仿佛又見到家主一般。”
料想顧崖所說的家主,便是他三年前就故去的,原主沒見過幾回的叔父裴宇了。
小獵隼也跟着呼應,撲扇着翅膀跳到了裴舒肩上。
顧崖道,“這獵隼是家主所養老隼的獨子,看起來與公子倒是親厚,不如由公子養着?”
裴舒實在喜歡,沒舍得拒絕。
看向身後沉默的少年,“放放,這位是?”
一月不見,裴放似乎又長高了,他将少年領了過來,站在裴舒面前。
“這是阿鬼,是我和顧老在回來的路上救下的孤兒,打算帶回來照顧公子的。”
裴舒看那少年,沉靜冷漠不卑不亢,眼神卻像獵豹般犀利,問道,“你可有姓名?”
“我隻知道自己姓許,是應州流民,他們都叫我阿鬼,公子若看中我,我便留下,若公子不留,我便離去。”
裴舒道,“你大可以放心在此處安家。”
阿鬼眼神動了動,輕輕“嗯”了一聲,看了眼裴放,裴放對他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