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隔着窗紙打入,穿過床上流蘇,落在床上人的眼皮。
裴舒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而外袍被整整齊齊挂在了架子上。
而身邊,已沒有任何其他人的影子。
緩緩坐起身,靠在床頭,裴舒輕嘲一聲,還好他得到了想要的。
沒想到醉酒失神的桑大将軍會如小獸一般乖順,竟将舊事和盤托出。
不過,裴舒也能想得到他清晨酒醒後落荒而逃的樣子,不然怎麼會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離開了?
用過早飯,裴舒正要去尋鄧暢,對方是攻打攀縣的先鋒,他們約好今日一同前往軍營點兵。
他牽着乖寶往前堂方向走去,正見到鄧暢一頭霧水走來。
見到裴舒就道,“也不知将軍今日是怎麼了,一大早的就在院子裡練起刀來了。”
裴舒隻笑道,“将軍大了,也該有心事了,不要管他,我們去軍營。”
鄧暢狐疑地瞄了裴郎一眼,不對勁,裴郎不應該表現出好奇的嗎,怎麼這般淡定?
不過公務要緊,便跟上了裴舒腳步,上馬往軍營方向奔去。
如今赤霞軍能上陣打仗的兵卒有三萬,按左中右三路成編,中軍留守珙縣大本營,左軍由鄧暢、裴舒帶領,右軍歸趙護、姜宣安排。
五日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要準備的東西着實也不少。
姜宣和趙護一到右軍便按照名冊,點兵萬人,未過午時,已将萬人集結,大營上空令鼓齊響,呼聲震天。
而左軍營這邊則顯得安靜多了,隔着中軍營,鄧暢能聽到另一邊如雷的喊聲,回過頭來看,他們這邊的兵卻還在紮着馬步,爾來已經有大半日了。
裴舒正抄袖站在将台上,目光淡淡落向環在将台周圍的上萬士卒身上,也不言語。
台下,從中軍借來的百名隊長正穿行在每百人圍成的方陣間,見誰堅持不住了,便将人拎出來。
鄧暢漸漸看出了裴郎意圖,他似乎想選一批擅長紮馬步的兵出來,隻是這和攻打攀縣有什麼關系?
見裴郎神情頗為專注,覺得不好打攪他,便按捺住疑惑。
過了午時,漸漸隻剩下半數人還在堅持,隊長們依次返回将台來向裴郎彙報結果,裴舒接過上百張名單,上面沒被劃掉名字的,便是這大半日篩出來的人。
裴舒:“諸位辛苦了,我準備了禮物,諸位可前往顧老處領取。”
隊長們互相看了看,皆面帶吃驚,沒想到幫裴郎幹活兒還有禮物可以領取。
陳翰就在中間,鑒于表現良好,他已經又恢複了隊長職位,他好奇問道,“不知裴郎給我們準備了什麼好東西?”
旁邊人拍了陳翰一腦袋,“就你事多,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陳翰嘴硬道,“還不許人好奇了?”
裴舒耐心道,“是防身的短刀,諸位能用上的。”
于是底下響起一片歡呼,這群半大小夥不喜歡别的,就喜歡些刀槍棍棒,裴郎這禮物可真是太妙了。
隊長們紛紛離去,左軍大營便分了兩隊,左邊一隊是淘汰掉的,裴舒命他們留守,聽從将軍調度,右邊一隊留下的,将會跟着裴舒前往攀縣。
淘汰掉的不敢有怨言,畢竟誰讓他們連紮馬步這種小事都堅持不住呢,可留下的心裡就犯嘀咕了,裴郎這是做着什麼打算啊?
鄧暢幫他們問出了口,“裴郎,能不能講講為什麼隻選能紮馬步的,這是想讓兄弟們做什麼啊?”
裴舒向前走了兩步,此時太陽在正空,曬過來,瞬間驅散了晨間積下的寒意。
裴舒問,“前往攀縣有幾條路?”
鄧暢答,“有兩條,一條寬闊大路但是遠得很,一條要穿過銅山,近是近但路險……裴郎不會是要走這條險路吧!”
裴舒點點頭,“鄧先鋒可是害怕了?”
鄧暢搖搖頭,“才不!”
他算是明白了,唯有下盤功夫紮實的,在攀山過崖的時候才能實現急行,為戰事赢下更多先機,而萬人又太冗,五千人卻正好。
說罷,鄧暢把刀從刀鞘中抽出,陽光在刀刃上劃出一道光亮。
他帶頭道,“穿銅山,攻攀縣!”
将台之下,衆士兵一同呼應,震得将台上戰鼓無人擊打,卻發出陣陣轟鳴。
裴舒十分滿意,緩緩走下台來,“走吧。”
鄧暢驚,“這就完事了?趙護他們已經開始練兵了。”
裴郎擡眼看看天色,緩緩道,“急什麼,現在養精蓄銳要緊。”
·
除了第一天點了兵,裴舒有兩日沒往軍營去,急得鄧暢快要踏破他的小院,最後因打不過裴放而隻得乖乖坐在桌邊的小凳上,等裴郎簽完手邊的文書。
鄧暢:“裴郎,姜宣領了大筆軍費去鄰縣買船去了!”
裴舒:“嗯。”
鄧暢挪近了一些,“裴郎,趙護帶着兩千人正沒日沒夜紮草人呢。”
裴舒:“哦?”
眼見着裴舒簽完了一疊,又從旁邊取來一疊……
鄧暢起身想撲在桌上,要按住那疊文書不讓裴郎批,卻被從房梁上吊下來的許歸下了一跳。
許歸:“莫要碰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