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霞大營近日裡忙得不可開交,無他,水往高處流,大軍不可能總困在珙縣這偏遠之地,既然攻下了洛城跟前的宴川和攀縣,自然要往中間挪一挪。
不過新城池尚需發展一段時日,珙縣仍将作為赤霞軍的後盾,提供糧草兵馬。
大軍不日将開拔,出發前,裴舒并沒忘記,他還有些賬要找桑大将軍報一下。
這一日陽光明媚,融化積雪表面,結成的冰晶在陽光下亮晶晶的,像在歡快的笑,與裴舒心情一樣歡快。
他手裡拿着一沓子賬單 ,敲響了桑大将軍房門。
桑決隻淺淺掃了幾眼賬單,就爽快蓋下了将軍大印。
“将軍可看仔細了?”
桑決不語,側頭看着裴舒,眼神似乎是在說這有什麼好懷疑的?
裴舒靠近前來,斂袖,把桌面上的賬單徐徐鋪開,素指細秀,白若瑩縧,他緩緩道,“單說這弩箭一項……”
門外忽然傳來火急火燎的呼喚聲,“将軍,快去大營看看吧,那邊一團亂呐!”
伴着這聲音,鄧暢出現在門口,動作帶起一陣風,風吹得門扇呼啦響。
鄧暢目光一定,隻見裴郎與将軍緊靠在一起,正悄然耳語着什麼。
他“啊呀”一聲,驚起屋内的人,與兩人大眼瞪起了小眼,一瞬間腦海裡開始電光火石。
原來裴郎與将軍在紅袖添香那我出現是不是不太好将軍會不會生氣我打擾了他們大營中的問題我難道不能獨自解決嗎……
鄧暢最後總結道,他不該出現這裡!
桑決不耐瞥過來一道眼神,“發生什麼事了?”這時候能有什麼大事?
而裴舒直身斂眸,“既然将軍有事要忙……”
鄧暢忙伸手止住裴舒動作,退一步,再退一步,直到退到了門外,說道,“将軍沒事了,屬下可以解決,屬下告退!”
說罷腳下冒煙般走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裴舒輕輕搖搖頭,隻歎道年輕人就是心性不定,繼續方才話題,“将軍,以軍中現在的開支水平,沒三年五載是還不上的,将軍不再考慮一下?”
比如用其他東西交換,權力、地位,或江山分他一半,他或許會考慮給将軍多多優惠些。
桑決卻道:“隻要本将軍在,這些便一直作數,是本将軍欠逸安的。”
本想早日報答裴逸安救命之恩的,怎麼還越欠越多了呢?
裴舒桃花眼倏而亮了一下,“将軍真是這般想的?”
桑決看向裴舒,總覺得對方心裡又在打着什麼算盤,可是他沒有證據。
說道,“那是當然。”
裴舒:“口說無憑。”
說着取紙、蘸墨,把筆遞給将軍,動作一氣呵成,“将軍,那便立下字據吧。”
口頭承諾算什麼?書面上的才作數,就像桑決逼他立軍令狀一般,他也要桑決簽下這欠條。
桑決:“那由逸安拟定,本将軍畫押便是。”
裴舒:“那好。”
片刻後,裴舒收好字據,自即刻起,他便成為了桑決的終身債主。
雖說他是自願“出資”,卻不能付出得悄無聲息,一文不名,讓他心裡覺得不值得,有了字據,就是有了将軍的承認。
如此,哪怕未來某一日他不再是桑決的謀士,對方也不能以此為由賴下這賬,忘掉這恩。
裴舒很是滿意,畢竟字據上還附上了三個條件,是與軍務無關,桑決答應裴舒的私人條件。
這讓裴舒覺得這二十萬兩白銀花得很值。
裴舒腳步輕快清風一般離去。
桑決不知,明明是他占了裴逸安便宜,對方為何顯得這般高興。
·
臘月二十這日,赤霞軍正式經由官道,當着洛城守軍的面,堂而皇之地入了宴川。
洛城守軍便是再氣急敗壞,也不敢在此時生事,任憑經過的赤霞軍打着口哨,面帶得色路過,整整大半個時辰,敢怒不敢言。
此番赤霞軍算是正式與洛城府軍杠了起來,成為占據庾州的兩大勢力之一,再無人敢小瞧這支隊伍。
義軍剛入宴川的頭個晚上,便有流民陸陸續續來投奔。
裴舒派出暗衛,在暗中盯着,以免有細作趁機混入軍中,此時萬萬不可松懈。
桑決與趙護鄧暢等人加緊制定安民事宜,重新對宴川城内外進行布防換防。
姜宣跟随鄧老理後勤,編軍冊,幫書記官溫故宴川之戰的細節好記錄在冊,倒也做得安心踏實。
如此,赤霞軍忙了整整幾日,才算在宴川安定下來,宴川城也重修好了城門,恢複了集市。
義軍來時城内空空,夾道歡迎的百姓也稀稀落落,而幾日過後,街道上百姓才漸漸多了起來,戰後的惶亂漸漸散去,人們才開始籌謀衣食所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