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可以全神貫注進行戰鬥,二來萬一過程中出了岔子,免得被觀衆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
給他們聽聽聲音就足夠了。
他屏住呼吸,噴頭對準近在咫尺的布鞋,誰曾想,哀種腳尖一轉,竟然走開了。
陰沉的嗓音再次響起:“誰呀,誰在說話,我聽見了噢——”
每個字的語調都拉長了,令人心裡直冒寒氣。
距離遠一些,向俊看清了對方的背影,裹在白色病服裡,亂糟糟的長發披散下來,步伐僵硬,形同女鬼。
他咬咬牙,剛要從桌下出去,頭頂突然砰的一聲,似乎有東西砸到二樓地闆。
哀種蓦然轉身。
向俊慌忙縮回桌下,拼命保持冷靜。
好在哀種仰着頭,沒看見他。他握緊噴霧罐,直到哀種再次從桌邊走過,手才放松下來。
樓上是什麼響動?不會又有哀種吧,他明明搜查過了啊……
不行,不管是哀種還是森源,不能讓它們彙合。各個擊破才是最明智的策略。
見對方走向樓梯間,向俊咬牙沖了過去,不料哀種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又轉過身體。
他在現實中參加過體能訓練,反應迅速,腳下立馬擰出一條弧線,順着哀種轉身的角度,死死躲在哀種背後。
左手噴霧罐準備就緒,右手鋼筋也握緊了,一擊必殺,就在此刻!
哀種卻突然間離開了噴霧罐的攻擊範圍!
它動作仍顯僵硬,但走路的速度快了許多,陰慘慘的聲音說着:“找到你們啦……”
向俊一凜,旋即明白過來,對方發現的不是他,否則不會用“你們”這個代稱。
可是……哀種走過去的連廊方向,根本沒有人。
“我沒見過你們噢……”
“你們是家屬嗎……”
“這種東西不能帶進來的噢,會被抓起來的……”
“你們找誰呀,我帶你們去吧……”
不是哀種?
哀種隻會重複生前執念,話語不會包含太多内容。若不是哀種,那她,是幸存者?
向俊不敢确定,當一個看起來像極了哀種,又兼具精神病人身份的人,用令人發毛的語氣對着空氣說話……簡直比哀種還可怕。
娘的,這精神狀态離哀種也不遠了,先下手再說。
向俊打定主意,悄無聲息地靠向連廊。這一次他改變了戰術,準備先用鋼筋将哀種打趴,再用瀝青噴霧罐将對方黏在地上,最後再補刀。
哀種還在絮絮叨叨,沒發現他靠近。
距離隻剩一米,他舉起鋼筋,尖端對準哀種。
蓄力完畢,向俊使盡渾身力氣,用鋼筋的尖端紮向哀種的後腦!
與此同時,一道赤紅涓流閃電般湧來。
下一秒,向俊的視野飛速後退。
落空了……竟然落空了!
向俊難以置信地低頭,隻見自己腰間纏着一條赤紅的藤蔓,還沒看清具體模樣,人便被拽回了住院樓。
他蓦然醒神,是森種!
危急關頭,他猛地将鋼筋橫過來,卡住消防門。可他低估了藤蔓的力量,鋼筋在咯吱聲中迅速變彎,兩端長度已經卡不住門了。
他砰地摔進去,後背撞上樓梯欄杆,脊椎當即折斷。
無與倫比的疼痛讓他張大嘴,可有東西迅速鑽進口腔,堵住氣管,讓他叫都叫不出來。
驚恐讓他的瞳孔緊縮。
他發現赤色的藤蔓正在分解成一個個小顆粒,每一顆表面都布滿血管紋路,極為猙獰。最可怕的是,每一顆上面……都有一個猩紅瞳孔!
所有瞳孔同時閉合,下一秒,長着尖牙的嘴取而代之。
向俊不顧一切地喊了起來。
……
“你們沒聽到我說話嗎,和人說話的時候要看着人家,很沒禮貌的……”
宛銘的話停在一半,扭過頭。
住院樓裡有動靜,似乎是什麼東西在嗡嗡地響。
她重新看向兩名少年,一個高個黑皮,另一個文弱清秀,一人握着一把斧頭,神色都很緊張。
“你們幾個人來的呀,裡面還有人嗎?”她問。
少年們依然沒有回答。
宛銘歎了口氣:“你們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看看。要是你們的朋友在裡面,會被保安抓起來的哦,住院樓裡不能亂走的。”
她前腳剛走,黑皮少年便拉了拉同伴的袖子:“文軒,時間夠、夠長了,看來我們沒有成為主播的運氣,走、走吧?”
餘文軒咬住嘴唇:“阿澤你走吧,就算不能成為主播,我也要去森空。我媽媽妹妹都在那裡。”
阿澤頓時急了。
文軒的家就在山腳,正好處于瀾117腐化區邊緣。因為在學校上課,逃過一劫,可母親和妹妹都失蹤了。文軒執意要找她們,他才陪他偷偷溜進來。
“可是除了森空主播,一般人進去森空也隻能等死啊!”
他正勸着,手裡的儀器忽然滴滴滴叫起來,他頓時瞪大眼睛。
儀器是專門用來檢測空氣腐化值的,和森空主播擁有的檢測儀不同,現實世界仿造的儀器很簡陋,無法精确檢測腐化數據,隻分了三擋:腐化濃度低、高、極高。
進入腐化區以來,儀器一直亮着黃燈——腐化濃度高。這很正常,畢竟這裡是腐化區。
可現在,忽然間變成了極高!
說明鏡子另一面的森空世界,這裡一定有森種出現過!
“文軒!”
“你先走!”餘文軒臉色蒼白,但眼神堅毅。
沒成想,阿澤二話不說将他扛起來,拔腿就跑。
“阿澤你放我下來!”
“我不能看你去送死!”
“阿澤!”
聲音順着連廊傳開,鑽進宛銘耳朵裡。她匆匆過去一看,連廊空蕩蕩的,兩名少年已經不在了。
玻璃窗外,太陽西移,快要落山了,餘晖灑在她臉上,有種鮮明卻落寞的色彩。
“走了呀……”她自言自語,“好不容易找到能說話的人呢。”
可惜歸可惜,倒是沒什麼好奇怪的。很多病友的家屬來探病都膽戰心驚的,搞得精神病院很可怕一樣。
“其實不用害怕的呀,我們都很文明的。”
宛銘垂下頭,忽然一怔。
自己雙手手掌上沾滿了液體,深紅色,有點粘稠。
她疑惑地把食指送到嘴裡,眼睛一亮:“番茄醬!”
哪裡來的番茄醬?
答案很明顯,因為連廊地面上多了一串紅腳印,正是她自己留下的。她快步往回走,在通往樓梯間的消防門處停下。
這裡有一大灘番茄醬,好像是從門底縫隙中流出來的
宛銘推門進去,果然,樓梯轉角處,地上散落着一大片小番茄。
有些被踩扁了,紅色汁水濺的到處都是,有些居中裂開,裂口中淌出的汁水如溪流般彙聚到一起,延伸到門口。還有一些完好無損,水靈靈的,新鮮可愛。
“好可惜呀,被踩壞了這麼多。”宛銘撿起一個完好的小番茄,往嘴裡塞,“好甜呀!”
話落,那個讨厭的小森又跳了出來:「腐化值-1%,當前腐化值48%,高危。」
宛銘的心情頓時被破壞殆盡。
本以為拿到處方,再憑處方去配藥室拿藥,就能治療自己的妄想症,可配藥室裡的藥太多了,她根本不知道哪個對症。
她氣哼哼地掏出鍵盤軟墊,準備讓小森見識一下什麼叫網暴,忽然念頭一轉——
醫生護士都消失好多天了,等也等不回來,反正沒人能幫她治療,不如死馬當活馬醫。
指尖落到軟墊的鍵位上:開直播真的能治好我,讓我出院嗎?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