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接117号和93号腐化區的通道,是一條崎岖山路,行走其間仿佛置身于迷霧森林。
剛走出通道口,便有幾個人圍了上來。
為首的女人約莫四十多歲,面黃肌瘦,關切地開口:“曙光主播有發現幸存者嗎?”
符映涵搖頭:“我們殺死的哀種,有好幾個攜帶身份證件——都是餘家村的人。恐怕他們都……”
她頓了頓:“117号腐化區極可能迎來二次爆發,你帶你們成員都回營地去吧。”
“不是說失蹤了兩百多個人嗎,真的一個幸存者都沒有?”女人臉色發白,“主播全部搜索過了嗎?”
“哎你這人,怎麼說話的?我們是來封鎖通道,不是來救人的,要不是我們殺掉那些哀種,你這會兒能不能站着說話都不……”
“元輝!”符映涵喝止團員。
不論出于何種角度,她都很尊重這位名叫鄭語蘭的女人。
鄭語蘭來自于森空互助組織螢燈,她們四處奔走,專門幫助陷入森空的普通人。正因為有螢燈的存在,森空才沒有完全變成泯滅人性的黑暗之地。
“抱歉,新腐化區誕生一個月内任何人不能進入,這是聯盟的規定,就算我們曙光團也不能違背。
“如果……你們不想返回營地的話,至少後撤一公裡,免得被二次爆發波及。另外小心森源,我們殺死的隻有哀種,沒有發現控制哀種的森源。”
說完,符映涵帶着團員們走開。
“主播!”鄭語蘭在背後道,“依你判斷,117号真的沒有幸存者能活下來嗎?”
符映涵腳步微頓,背對着她,搖搖頭。
……
無人知曉,117号腐化區唯二幸存者,已然返回現實。
南曉露拉着女兒的手,在公交車站徘徊了一會兒,終于下定決心,往城裡的方向走。
淪陷區外會有政府的人巡邏,她知道隻要等來巡邏的人,政府會立即對她們安排救助。但她不能這麼做。
人類都有種天然的自私,若從森空出來的是自己的家人,毫無芥蒂。若是不相幹的人,個個都會敬而遠之,好像從森空返回的人帶着病毒,稍一接觸,就有可能被對方拉入森空似的。
以前,南曉露自己就是這麼想的。
如今,從森空回來的人,變成了她自己。
“蕾蕾啊,這些天發生的事,你就把它當成一場噩夢,不要告訴别人,好不好?”
“為什麼呀?”
“因為……噩夢會吓到大家,會讓大家不開心。”
“噢,我知道了媽媽……”
“蕾蕾很餓了吧,媽媽帶蕾蕾去吃薯條,雞翅,漢堡包,好不好?”
“好耶!薯條,雞翅,漢堡包我都要。媽媽一份,蕾蕾一份,哥哥姐姐也要一份……媽媽,哥哥和主播姐姐什麼時候來找我們呀?”
南曉露擔憂的目光回望住了十幾年的村子,好一會兒才說:“很快的,很快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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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銘醒過來時,嘴都笑歪了。
她夢到自己發現了一片寶藏,地上全都是金燦燦的玉米!
陶醉了一會兒,她心情很好地下床,突然哎了一聲:“我怎麼睡在這裡呀?”
明明記得,自己在院長辦公室外面睡過去了呀。
眼前的房間自然不是院長辦公室外的走廊,也不是她鐘情的張醫生診室,而是她自己的病房。
病房很小,是全醫院唯一一個雙人間,擺了兩張窄窄的病床,中間用布簾隔開。
宛銘猛地掀開布簾:“早上好呀!”
另一張床依舊空着,她最好的朋友,不知去了哪裡。
宛銘歎了口氣,穿上鞋出去,走到門口時忽然一停,露出笑容:“宛銘!早上好呀!”
貼在牆壁上的鏡子裡,映出一道高瘦的身影。
……
餘文軒壓根不敢合眼。
瀾山精神病院已經很有年頭了,從他記事起,便知道家後面的山上有這麼一家醫院。村裡的父母都會用它來吓唬調皮孩子:“不聽話就把你送到山上去!”
話雖如此,就算是山裡刨食的老人,都不敢靠近這家醫院。
腐化爆發後,他擠在失蹤者的家屬群裡,聽到很多人哭罵。
“精神病院建在村邊,不就是等着出事嗎?!”
“那些神經病連生活都不能自理,怎麼可能學會處理易腐垃圾?”
“當初我号召大家一起聯名投訴,有幾個人理我了?現在好了吧,知道這破醫院有多邪門了吧?”
如今,餘文軒就在這家邪門的精神病院中,待了整整半宿。開門聲響起的刹那,他就跳起來,看着宛銘出現在走廊路口。
但宛銘的反應有些奇怪。
她怔怔看了他一會兒,說:“是你呀!”
莫名其妙,似乎連語調也出現一點不太明顯的變化。
餘文軒還沒想好說什麼,宛銘走了過來,面對面看他:“你是哪個病友的家屬嗎?叫什麼名字,我可以幫你找找……不過不一定能找到哦,他們不知道去哪裡了。”
餘文軒登時明白最怪異的點在哪裡了。
“我……我叫餘文軒,你不認識我了?”
宛銘覺得好笑:“我不是認出你了嗎,我見過你的……唔,就是剛知道你的名字。餘文軒?你好,我叫宛銘。”
餘文軒盯着宛銘伸出的手愣神,鬼使神差握了握:“……你好。”
宛銘的肚子咕噜叫了起來,胃也醒了。
她看看餘文軒身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你有吃的嗎?”
吃的——這是森種以外,陷入森空的人們面臨的最大生存難題。
森空中,森種肉幾乎是唯一的食物,即便能穿梭兩界的森空主播,都無法将未腐化的物品帶進森空。唯一的例外是新腐化區。
當新腐化區出現,無形的力量将整個現實區域拽入森空,會将區域内所有物品同時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