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階主播能殺死哀種嗎?
一階主播能絞殺控制着那麼多哀種的森源嗎?
不能,答案都是不能。
但宛銘可以,這讓餘文軒從一開始就對她的等級産生了巨大的誤解,即便上一場直播時,知曉宛銘的投放距離隻有2公裡,都沒能讓他在理智上消化這個事實:
瀾117是新腐化區,在這個腐化區剛剛覺醒的宛銘,也是個新人主播。
混亂的思緒中,有一幅畫面莫名浮現腦海,越來越清晰。
老人蒼老哀切的懇求,下跪時佝偻的身影,和工作室老闆陳翰越來越濃烈的厭惡表情……
餘文軒頹喪下去。
這個副本……錯過了。或許不遠的将來,他們都會升到二階,有很多很多的副本等着他們去參加,可這個位于瀾23的副本,隻能錯過了。
他們錯過的隻是一個副本,對老人而言,失去的則是血脈相連的孩子。
餘文軒不敢說自己一定能找到那個未滿周歲的嬰孩,可除了他們,還有誰會在意那個弱小的生命呢?
絕大部分森空主播,都是和陳翰一樣唯利是圖的嘴臉啊!
他的情緒一點點跌落到谷底,耳朵裡灌進來的指尖敲擊聲猝然一停,宛銘發出打了一場勝仗的得意笑聲。
“搞定了!”
她遲緩斷續的笑聲令人頭皮發麻,不過餘文軒顧不上害怕,茫然看過去。
宛銘卷起鍵盤軟墊:“小森說走過去也一樣的,隻要我們在截止報名之前走進副本再報名,就能報名成功啦。”
“真的?”
餘文軒不敢相信,他惡補的常識裡,隻有二階以上的主播才能參加副本。而且宛銘經常胡言亂語,誰知道她是不是在胡謅。
“别……開玩笑了。”他皺起眉,“現在不是時候。”
宛銘奇怪地看他:“你不相信我?”
“我……”餘文軒遲疑。
宛銘生氣了,不再理他,轉身走出住院樓,直奔食堂。
她可是美食主播,不管在醫院還是去副本,賽道不能變。既然要直播美食,鍋碗瓢盆不能少吧?
餘文軒進入後廚時,便見到宛銘正在哼哧哼哧鋸台面。
鐵皮菜刀在不鏽鋼台面上不斷刮擦,發出的聲音令他止不住地心悸。他趕忙跑過去,卻又不敢靠太近,隔着一米問:“你在幹嘛?”
“哼!”宛銘說,“沒看到嗎,把爐竈分開!”
爐竈和兩邊的台面連在一起,明顯是一體澆築的,餘文軒梗了一下,又問:“分開幹嘛?”
“不分開怎麼背走,不背走去了那邊怎麼做飯?”
宛銘一指地上,同時白了他一眼,生氣的情緒夾雜了一絲疑惑。
餘文軒能想到和院長請假,看起來挺聰明的,怎麼這會兒又變笨了呢?不過也不用奇怪,她認識的病友很多時候都很矛盾的。
“邊上待着去,一會兒就好。”
餘文軒沒挪動腳步,他已經被地上的東西驚呆了。宛銘所指的地方,鍋碗瓢盆、刀具砧闆、菜籃竹篾……幾乎半個廚房的東西都堆在這裡,如同一座小山。
小山下是一塊黑乎乎的布,散發出血液腐爛的惡臭,顯然是之前用來兜“玉米”的窗簾。
他家的窗簾……
餘文軒用力搖頭,把無關緊要的思緒甩出去。
他在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大喊:“隻剩下半小時了,我們快來不及了!”
宛銘專注地和金屬台面較勁,甚至沒看他一眼。
餘文軒看了眼副本詳情裡的倒計時,終于膽大一回,抖開懷裡的雨衣罩向宛銘。他眼睛裡忽然突顯一道亮弧,刷的一下将雨衣一分為二。
宛銘右手持刀,被金屬台面磨得雪亮的刀鋒沖向餘文軒,右手抓住雨衣,幹澀的眼球微微往下滑,看了眼那截被切掉的、掉在地上的雨衣袖子。
“你幹什麼?”
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沙啞,但其中寒意瞬間将餘文軒籠罩,令他不自覺打了個寒噤。
“我……我……”餘文軒吞咽口水,“我不是故意的,隻是從這裡走到瀾23有一段距離,我怕來不及……再說就算你把爐竈弄出來,沒有燃氣也沒用啊,難道要把燃氣瓶一起搬過去嗎?”
“燃氣瓶?”
宛銘歪了歪頭,視線掃過地上的小山,手裡的刀和台面上簇新的劃痕,似乎理解了當前的狀況。
她往前走了兩步,餘文軒随之後退,生怕那把鐵皮刀下一秒就插.進自己的腦殼。
然而宛銘的目标并不是他。
她從小山裡挑出砧闆,環視後廚,回到爐竈邊拿起鹽罐,又折回小山邊,一把抽出最底下的窗簾布,揀了相對幹淨的區域,刷刷兩下,割出一塊小一些的布料。
最後把鹽罐、砧闆連同菜刀一起放在布上,紮成一個闆正的包袱。
“這個?”宛銘的目光落在雨衣上。
“給、給你穿的,副本裡人多,你的病……衣服太紮眼了。”
若是宛銘之前的病服,就算沾染的血迹多了些,在每個人都灰頭土臉的森空中都算不上紮眼。
問題在于,宛銘昨天換了一身新病服,據說是剛從“護士姐姐”那裡領的,棉質布料在細看之下雖滋生了一些黴點,一眼看去仍舊幹淨得和四周環境格格不入。
餘文軒原以為還要再費些口水,宛銘才會把黑不拉幾的雨衣穿上,不料宛銘隻是點了下頭,便把雨衣罩上了。
少了一截袖子,白色條紋從中穿出,仍有點注目,但比之前好太多了。
餘文軒終于明白過來,這個宛銘不是那個宛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