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朝在他身上拍了拍:“起來吃飯,昨日你沒回來,鲈魚我和稚言吃了,今日給你慶功,炖了隻鴨子,還有你愛吃的山筍哦。”
“啊,給我慶功嗎。”宋準坐起身揉揉眼睛,“好困啊,現在什麼時辰了?”
“戌時了。看你睡得香,沒忍心太早叫你起來,但你若再不起,鴨子就炖過頭了。”
“呵欠~”他打了老長一個呵欠,從榻上下來,理了理身上擰巴着的衣裳,令狐朝和柳晏已經坐在了桌邊,他也過去坐下。
柳晏夾起一條鴨腿放到他面前說:“來惟衡,給你補補,奔波一夜,累壞了吧。”
“哈哈哈,其實還好,昨晚也挺順利的,一次就拿下了。”
“年輕真是好啊,多吃點。”令狐朝又往他碗裡夾了塊山筍,“我現在盼你們倆飛黃騰達,你從政,稚言從商,我就可以放心躺在家裡等你們養我了。”
“我現在也可以養你啊,你從了我,我和我的錢都歸你管。”柳晏咬着筷子沖他眨眨眼睛,一副十分期待的模樣。
令狐朝翻了個白眼兒:“那還是算了,這和出去賣有什麼區别。”
“當然有區别了,從前在吟蘭苑,你沒看到來的那都是些什麼歪瓜裂棗,就這你還得用好話哄着捧着,一不高興了說不定還動手動腳的。跟了我哪裡委屈你了,我怎麼會舍得讓你做你不願意的事情。”
“……”令狐朝沉默了,抿了抿嘴歎口氣接着夾菜吃飯,也不再擡眼看他。
他看着令狐朝的模樣,眼裡的光有些黯淡了下來,笑了笑說:“好了,我說着玩的,我知道你不願意這樣,我也不舍得違背你的意願。”
宋準在一旁又扒了兩碗飯,令狐朝今日做的鴨子和小菜都格外合他胃口,完全沒關注到那兩人之間的氣氛怪怪的。
吃過飯收拾了碗筷,一向愛鬧騰的柳晏卻早早就說要回房去了,宋準覺得反常,便問令狐朝他怎麼回事兒。
令狐朝說:“沒事兒,鬧小脾氣了,不用管他,自己會好的。”
雖然這樣說着,令狐朝心裡總歸有些放心不下,等宋準也要回去睡了,他便去了柳晏房裡。
柳晏的房門沒關,屋裡安靜,燭火搖曳,令狐朝邁進門,就看見他靠在床邊,手裡摸着那把玉箫在發愣,長發披散着,衣裳也解開了。
“在發什麼愣呢?”令狐朝走到床邊,拖過妝台前的凳子坐了在他面前。
他垂着眼,摸着那玉箫悶悶地說:“都是我不好,非要強求,得寸進尺。從前想,若是每日都能見面便好,如今每日都能見上,卻又想再更進一步,不得解法。”
令狐朝輕聲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那你想要如何?”
“不敢想如何,我隻有你,你若不丢下我,我便能活下去。”說到這裡,他伸出手覆上令狐朝的側臉,“隻是人難免貪心,我看着你,總想把你揉進我的骨血裡,我總想……”
他收回了手,低頭自嘲地笑笑:“罷了,若是幾年前的我看着如今能與你日日見面的我,想必也會覺得心滿意足,那我便也心滿意足好了。”
令狐朝不知道如何回應他的話,便起身坐在了他身邊,手搭在他肩上讓他面對着自己:“阿奴,我覺得你可能想錯了一些事情。”
“阿奴”是從前在鬼樊時,喚小孩子的稱呼,柳晏一聽見令狐朝這樣喚他,眼裡立刻蓄滿了淚。
“我知道你每日說的那些都是什麼意思,我也願意縱着你對我做一些無傷大雅的事情,但若要像你說的那樣,我覺得……”他深吸了一口氣,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我可能做不到。”
柳晏聞言破涕為笑,低頭去拭淚:“沒關系了,我就是突然覺得自己想要太多了,和你沒關系的,現在這樣也挺好的,我知足。”
“唉,有時我真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才好,每次看你哭得那樣可憐,梨花帶雨的,總不忍心對你說重話,可你想要的那樣的關系我也确實沒有辦法滿足你。”
柳晏把手覆在了令狐朝的手上,輕輕将其拿下握緊,貼在了自己心口上:“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才會一直縱着我,我剛才自己也想明白了,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嗯。”令狐朝隻點點頭,并沒将手抽離,掌下柳晏的胸膛溫熱,心髒規律地跳動着,旁邊一條舊傷凹凸不平,正在拇指下。
“晦言,你不知道,去年我初到臨安時,曾遠遠地在街上見過你一次。你穿着一身素色的衫子,垂着頭,背着藥箱,一個人腳步匆匆地往前走,我怕是我認錯了人,悄悄地在你後面跟了許久……”
“我知道。”
柳晏臉上的笑意一僵:“什麼?”
“我說,我知道。那天,我知道是你在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