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晏點點頭,沒再說話,就那樣看着他閉上眼睛,不知雨又下了多久,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睡着的,清晨醒來時,令狐朝已經離開了。
廚房裡熱氣騰騰的,令狐朝和宋準正将早飯端出鍋。
“惟衡,你今日要做些什麼?”令狐朝問。
“唉,我也不知道,縣令說了,沒有萬全的把握不要輕易進山。今日的話,去練練兵好了。昨日我看稚言似乎不大高興,是怎麼了?”
“沒事兒,他小孩子心性,已經哄好了,别擔心。”
宋準笑了笑:“我瞧着他倒是很依賴你呢,昨日該不會是因為你去照顧阿貴,所以他吃醋了吧?”
“惟衡!你在說我什麼!”柳晏氣鼓鼓地站在廚房門口,皺眉盯着宋準。
“哈哈哈哈哈哈……”令狐朝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笑了起來,“他說你吃飛醋。”
柳晏邁進廚房,走到宋準身邊,說:“我就是吃醋了,晦言哄了我一晚上,哄好了。下回再吃醋,便要你哄我。”
“啊?”宋準露出個疑惑至極的表情轉頭看他,“說什麼呢,你睡醒了嗎?”
“睡醒了,這就是你在背後說我的代價,哼。聽到你說今日要練兵,還不快多吃點吃飯去點卯?今日我練不死你。”柳晏勾唇邪笑着,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掌。
“啊!柳稚言!”宋準捂着屁股往邊上閃過去,反應過來要追上去打回來,他卻一溜煙兒跑沒影了。
令狐朝在邊上笑着,說:“好了,别管他,先吃飯吧,你是得多吃點兒,這幾日到處跑來跑去,瞧着你臉都瘦了一圈兒。”
“是嗎?可我吃得也不少啊。”宋準有些懷疑地摸摸自己的臉,又吃了一塊餅。
照例在市集和街巷巡邏完,仔細檢查了城坊,安排哨兵換崗,回演武場練兵,柳晏隻有在這種時候才會吼出中氣十足的聲音,讓衆人都招架不住。
“起來!明日要上戰場了你們也這般倒在地上?!”他手裡拿着支槍,走到宋準身邊照着他屁股給了他一棍,“縣尉要做好榜樣!”
宋準喘着粗氣無奈地揉揉屁股,起身接着打拳。
這麼過了小半個月,柳晏讓人去找的金剛傘還沒有下落,不過城外也算平靜,沒有山匪出來作亂。
阿貴的腿傷已經好了很多,可以出去轉悠了,令狐朝囑咐他多走動,傷會好得快些,他也聽話,日日都出去走一圈兒才回來。
隻是有一夜,白兔十分氣憤地拖着個人回來,把他扔在了書房裡,彼時宋準和令狐朝柳晏正在議事,被突然闖進來的白兔吓了一跳。
“怎麼了這是?”柳晏問。
“樓主,縣尉,這小子在往外傳遞消息!”白兔遞上一張折起的紙,說,“我截下來的城防圖,這小子在往山匪窩裡傳遞這些,怕不止一次了!”
宋準接過那張紙展開,确實畫的是城中的布防,還有城外的消息據點,分毫不差。
“是什麼人,擡起頭來。”宋準說。
那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白兔便直接拽住那人的發髻強迫他把臉揚起,說:“做了這樣的事,卻不敢認嗎!還不自報家門?!”
三人看清了他的臉,同時驚異道:“阿貴!?”
宋準皺緊了眉頭,問白兔:“白兔,你是在哪兒抓到他的?”
白兔說:“在城外,我去找青雀前輩,誰知這小子就在渡口那兒鬼鬼祟祟的,我看他不對勁兒,在旁邊聽他跟那個人說話,才知道他在傳遞消息。那個人跑得太快了我沒抓住,隻把他綁了回來。”
“阿貴,他說的可屬實?你為什麼要給山匪傳遞消息?不是他們屠了你們的瑤寨嗎?”宋準走上前問,他卻半天不發一語。
柳晏捏緊了拳頭忍了半天了,把手邊的鎮紙拿起來狠狠拍下,險些将那青石鎮紙拍成兩截了,他大吼道:“好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敢做卻不敢當?虧我們将你帶回來,好吃好喝地養着,現如今傷好了,便要吃裡扒外了?”
“稚言,沒事兒,随我來。”令狐朝攬住了他的肩膀,帶他離開了書房,出門前給了宋準一個眼神,宋準會意,點了點頭。
“你說說,為什麼要這麼做。”宋準靠在書案邊,居高臨下地看着阿貴,他的發髻還被白兔拽着,整個人向後仰,手垂在身前,眼睛看向一邊。
白兔拽着他的發髻晃了晃他的頭:“縣尉在問話,聽不到嗎?”
“消息是我傳的,治我的罪就是,沒什麼好說的。”阿貴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白兔身上靠,他是跪着,但腿上的傷怕是不能久跪的。
“山匪屠了瑤寨,抓走了寨子裡那麼多人,生死不明,你卻要替他們做事,是他們用你的家人威脅你了?”宋準又問。
“我沒什麼家人,他們威脅不到我。”阿貴說。
白兔有些氣憤,用膝蓋頂了他一下,擡頭看着宋準道:“縣尉,你聽,他這不就是說他是自願的,實在可惡!”
“白兔,莫為了這種人動氣。随我先把他關到牢裡去,我連夜審問。”
“是。”白兔點了點頭,把阿貴從地上提起來,押着往縣牢裡去,宋準走在前面,思索着應該如何處置他,還沒走到縣牢,就聽城中的九音鐘響了——城外有山匪劫道!
“白兔!拿我令牌快去衙門叫人,我把他帶去牢裡,很快就回來!”說着,宋準解下腰間令牌遞給他,押着阿貴就往縣牢的方向去,但阿貴腿上有傷走不快,宋準便隻能将他背起,直到将他交給了獄卒,這才迅速離開。
縣衙門口,白兔已經集結了二十名弓手,整裝待發,在九音鐘處看守的哨兵也将準确的敵情送來,北門外十裡,有商隊被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