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也不等姜拂樂開口,她便提着裙裾匆匆離去。
彼時,姜拂樂尚在腦海中措辭,待恍然回神,入目的隻剩宋瑤光毅然決然的背影。
明月高懸,殿外卻是黑漆漆的一片,叫人看不清景象。
姜拂樂愣怔在原地。
不可否認,宋瑤光此人是個實心腸,不管她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她,作為千嬌萬寵的小公主,深更半夜地便跑出去,做的事還隐約有些抗旨的意味,姜拂樂心中便默默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可不知為何,她心中莫名有些慌亂。
賢妃幾次三番暗示的事,自己女兒的一句話,真就能讓她歇了心思麼?
姜拂樂手指纏繞着手絹,心裡亂糟糟的。
宋瑤光興緻一起便出了門,姜拂樂也不知她何時回來,便坐在那裡一直等,等到第二天清晨,也不見宋瑤光的身影。
往後的幾日她也都沒見到宋瑤光的身影,隻是她派人傳了話來,叫姜拂樂安心在她這裡住着便好。
姜拂樂雖心中疑惑,但也應了下來。
若是回到程嶼禮那,少不得又要被他挾恩圖報,那厮必定會變着花樣地折磨他。
如此正好,她便躲得遠遠的,讓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一想到程嶼禮找不見她人,一肚子的壞水沒有地方使,姜拂樂便心情大好。
她悠閑地在宋瑤光的寝殿住了幾日,直到宮宴的前一天。
那一晚姜拂樂實在無聊,便自己同自己下起了棋。
下着下着意識混沌起來,靠在桌邊便睡着了。
屋内的九枝燈燃了一夜,蠟油滴到了地上。
侍女小心翼翼地将姜拂樂喊醒時,她還撐着下巴,胳膊肘杵在桌案上。
“姜姑娘,公主想必是會直接從娘娘那兒去圍場,奴婢們先替您洗漱吧。”
姜拂樂伸了個懶腰,慢悠悠打了個哈欠。
她擺了擺手,困意還未消散,她眼皮半耷拉着,懶洋洋開口:
“不必了,我自己收拾便好,你們且去忙吧。”
侍女們聞言也不動,堅持道:
“姜姑娘拔得了頭籌,今日是要面聖的,儀容儀表可要得體些才好。”
對啊,今日是宮宴!
姜拂樂驟然清醒過來,她晃了晃腦袋,一把抓起案幾上的銅鏡。
隻見鏡中的自己眼下有些青黑,發髻散亂,不點而朱的紅唇此刻也微微泛白。
她暗自懊惱,娘說的果然沒錯,人果真不能熬夜。
見姜拂樂神色複雜,四五個侍女自顧自繞到她身側,将她的發髻拆開,重新梳理。
“姜姑娘莫要推辭了,您是公主的好友,若是伺候不好您,主子回來是要責罰婢子們的。”
姜拂樂本也還有困意,于是任由着她們折騰,自己又靠在軟榻上,昏昏睡了過去。
待到一切都拾掇好時,已是快到晌午,琉璃瓦在強光下明豔奪目。
還有幾個時辰宮宴便要開始了,卻依舊沒瞧見宋瑤光的身影。
姜拂樂于是自顧自出了門,臨走前不忘囑咐宮人将她昨日得來的戰利品好生保管。
無論宋瑤光去求情的結果如何,她都不用被賜給那個潑皮纨绔了。
想到這,姜拂樂心中敞亮起來,一路上看見路邊的野花都覺得十分惹人憐愛。
她于是沒坐宮人備好的馬車,一路蹦蹦跶跶地去了圍場。
遠處山巒被日光勾勒出清晰輪廓,岩石裸露處閃着刺眼的白光。
姜拂樂擡起手擋了擋,忽然聽見有宮人來傳話:
“姑娘,有個姓姜的娘子說要找您,您可識得?”
姓姜的娘子?
是姐姐來了!
她這幾日心裡一直記挂着家裡的事,正想着今日結束之後便趕回去,卻不想姐姐竟直接來找她了!
來不及多想,拂樂趕忙跑了過去。
“阿芙!可算找到你了!”
拂樂循聲望去,隻見姜朝甯正氣喘籲籲地立在不遠處。
“我去了程府找你,看門的小厮說你應當是來圍場了,我便又匆匆趕了過來。”
姜朝甯終于安下心來:“可把姐姐們急壞了!”
姜拂樂連忙迎了上去,正欲開口,卻見朝甯拉起她的手,輕拍了拍:
“娘已然好轉了,你無需擔心。”
拂樂松了口氣:“後來是什麼情況,你快同我說說!”
談起此事,姜朝甯面色有些凝重:
“母親那夜口吐鮮血之後,大姐姐煮了回陽救逆湯,将母親的性命吊了片刻,幸好柳先生趕來的及時,給娘施了幾針,不消多時,娘便奇迹般轉好了!”
拂樂眸中浮起一絲不可置信:
“隻是施了幾針嗎?那柳先生是何方神聖,竟有如此神通?”
姜朝甯點點頭:
“大姐姐後來說,看他落針時的針法和穴位,似乎是鬼門十三針。”
她頓了頓,又繼續道:
“大姐姐說鬼門十三針是秘術,鮮少有人會用,這柳先生,還真是神通廣大。”
姜拂樂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麼。
無論如何,心裡的大石頭終于是落下了,她釋然開口:
“那到時找個機會,必要重謝柳先生才好。”
姜朝甯擰了下拂樂的鼻尖,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