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嶼禮偏頭,漫不經心看向外頭熙熙攘攘的的大街。
陽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眸子:
“西山慈恩寺走失了一隻玄貓,寺中和尚尋遍西山也無果,寺中圓覺法師稱,若有有緣人能在山中找到那隻玄貓,便将自己親自誦經供奉的七寶念珠贈予此人。
你我二人誰能找到此貓,便算誰赢了此局。”
他環臂而立,手中玉骨折扇緩緩敲打着:
“我若是拿到了,你姜拂樂削發為尼,遁入空門,從此你我各不相幹。”
姜拂樂眸中浮起一絲興味,在身後的木椅上緩緩坐下:
“若是我赢了呢?”
程嶼禮見狀,落座在姜拂樂身邊。
二人之間堪堪隔了一張桌子,桌上茶水滾燙,絲絲縷縷的茶煙帶着淺淡的清香。
前面不遠處,戲台子上的《雙鴛夢》正唱到高潮,台下喝彩聲不斷。
姜拂樂正靜靜盯着他,等待着他開口。
她向來是個不怕事的,便是真的削發為尼,她也決計不會退縮半分。
但不劃算的買賣她姜拂樂可不做。
程嶼禮,若是你輸了呢?
隻見少年眉梢微揚,眸光澄澈,聲音清朗:
“我程嶼禮親自去姜家退婚,即便抗旨違命,以死謝罪,也絕不翻悔。”
周遭鼎沸的人聲、嘈雜的喝彩,此刻仿佛都如潮水般褪去,隻剩二人的目光緊緊膠着在一起。
程嶼禮勝券在握,眼神赤裸,那幾分輕狂毫不加掩飾。
姜拂樂,籌碼我給你了,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膽量接。
拂樂更是絲毫不怯,她離開了椅背,腰闆挺得筆直,目光毫不退讓地直直迎上去。
這是個生死局。
但程嶼禮,鹿死誰手可不一定。
空氣中似有硝煙彌漫,樓外屋檐之下,幾串風鈴被風牽動,清脆的鈴聲幽幽響起。
“啪”的一聲,二人一拍即合,手心交疊處似有火光迸濺。
“成交。”
——
丁彥和許承澤兩個人本是要跟在程嶼禮後邊一同過去,卻不想剛邁下樓梯一步,便被樂川攔下了。
樂川面色有些難以形容:
“二位少爺還是不要過去的好,免得被戰火波及。”
許承澤和丁彥:……?
丁彥抻長了脖子張望:“禮哥與何人廢了那麼久口舌?”
許承澤循聲望去:“瞧着有些眼熟。”
他仔細回想片刻,忽然靈光乍現:
“就是那日在街上見過的姜家娘子啊!”
丁彥依舊沒反應過來。
許承澤急道:“就是頗為嬌蠻潑辣的那個!”
聽見許承澤這樣說,丁彥這才想起來。
頭一次見敢同禮哥鬥嘴的人,他們兩個自然是印象深刻。
兩個人站的遠,隻能看見程嶼禮與姜拂樂的人,卻聽不見二人的聲音。
不過倒是能瞧見二人表情微妙的很,面上都帶着假笑,那感覺就像……
就像是兩個人裡隻能活一個似的。
丁彥啧啧感歎:“禮哥也太不知收斂了,陛下剛給他賜了婚,現下便同旁的小娘子聊得熱火朝天,若是讓将來的嫂嫂知道了,還不得釀一大缸子醋!”
說起這事來,他們可就起了興趣。
程嶼禮未出門的那幾日,京中貴族之中已是傳遍了,說聖上親自給程家小少爺指了婚,各家遺憾之餘,都想知道程家未來的當家主母究竟是誰,也好先巴結着,給自家在朝中鋪鋪路。
可惜他們将那聖旨傳的天花亂墜,到最後也隻知道程家少夫人是姜氏女,至于這姜氏女究竟是誰,那便不得而知了。
許承澤那日宮宴也在場,他當時遠遠瞧着便覺得,領旨的少女身形極為眼熟,仿佛在哪見過似的。
此刻看見姜拂樂,他隐隐有種不詳的預感。
怎麼感覺……有點像姜家三娘子?
況且她也姓姜!
他晃了晃頭,把這荒謬的想法從腦袋裡撇去。
陛下怎麼可能給這兩個人賜婚?他還是不要咒禮哥的好。
正想着,那王掌櫃已然将剛結束一場對峙的程嶼禮引了過來。
王掌櫃險些被波及,僥幸逃過一劫,此刻正是戰戰兢兢。
他手裡端着一壺酒,将幾人親自送回了雅間,谄媚笑道:“貴人,您要的碧春釀來了,您吃好喝好。”
話落便逃也似的離開。
程嶼禮的面色瞧不出好壞,他漫不經心的倒酒,淺抿一口,餘光瞥見旁邊那兩個人滿臉期待地盯着他。
這兩個人又揣什麼心思?
“嗒”的一聲,程嶼禮将酒盞撂在桌上。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