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拔弩張之際,七巧節遇見的雌雄莫辨少年為她們澄清:“諸位誤會了,他們和我們一起降魔,保護村民,堅守正道。”
“■■真君,你别被他們迷惑!”
“沒錯,他們可能偷偷地勾結魔族,上演賊喊捉賊的戲碼!”
少年反駁的話铿锵有力:“證據呢?你們的證據何在?憑一面之詞定奪,你們和邪門歪道有何區别!”
“你……”
謝歲星默默地凝視少年挺身而出的背影,眼睛像沾了清涼油,澀澀發熱,想流淚。
轉眼,少年的背影被墨水般的黑暗暈染,化開,最後完全吞噬記憶畫面。
她被困在黑暗。
黑暗中湧現窸窸窣窣的微響,有東西在她的四周移動——準确來說,是環繞她移動,來勢洶洶。
她警惕地念叨靜心咒,想脫離怪異的夢境,不料脫離失敗。
“你是誰?”
她覺得黑暗被燙出一個小洞,小洞後面藏有一隻窺視的眼睛,将她從無措到警惕的狀态盡收眼底。
一陣含糊不清的低語從身邊傳來,恍然午夜偷聽的夢呓。
謝歲星嘗試聽清楚低語的内容,哪知全是陌生、奇怪的音節,就像七零八落的部首,胡亂拼湊出死灰色的新型漢字,刻在腦子的褶皺中。
突然她頭暈目眩,體内的每一根神經都投下一道黑黝黝的影子,彙聚成不規則的龐大黑暗,企圖影響她大腦的運轉方式。
腰上緊緊的,是黑暗在纏繞。
“沈!扶!淵!”
她指尖冒出的青光綻放成小蓮花,光影掠過條條道道的深灰物體。轉眼,它們消失不見。
小蓮花飛到她的頭頂旋轉,灑下青色的光雨,滌蕩殘留的恐慌感。
一夜沒睡好,謝歲星對着衛浴的鏡子打哈欠。
蘇璃約她今天去聽音樂會,她以身體不舒服為由婉拒。
淩肆還有價值,她發信息問他的傷口好點沒。
他不回複,拉倒。
她懶得下樓吃早餐,喊女傭拿水煮蛋的蛋殼上來。搗碎的雞蛋殼,被她一點點地埋進玫瑰苗的泥土裡。
網上的花農說,用煮過的雞蛋殼做肥料,植物會生長得很好。
午後,女傭突然敲響房門說:“二小姐,蘇先生來了,太太讓你下樓。”
她停下做英語習題的筆:“誰來了?”
“蘇先生。”
“哪個蘇先生?”
“呃……很年輕的,白頭發的。”
謝歲星咬緊下唇,握筆的手氣得發抖。
不管蘇璃怎麼找到她的住址,他來自有頭有臉的家族,不可能不打招呼突然到訪。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通知了母親,母親卻不告訴她。
都不怕她裝病被當場揭穿嗎?
還是想她應酬蘇璃,讨好蘇家?
手腕的皮膚泛起雞皮疙瘩,胃部痙攣想吐。
謝歲星用力捏着鼻子站起來。
樓梯的盡頭出現弱柳扶風的倩影,單薄的身軀披着針織衫外套,長長的睡裙露出一截消瘦的腿。
她長發披肩,鼻尖紅紅。
正在招待蘇璃的王麗蓉笑不出來,她從來不會教女兒穿睡裙迎客!
蘇璃倒是一臉愧疚。
“歲星,你——”強顔歡笑的王麗蓉向她打眼色。
謝歲星無視母親生氣的眼神,恹恹說:“我剛想睡下,頭暈暈的。”
“是我不好,我在這個時候打擾你休息。你回房間吧,我現在走。”蘇璃欠身緻歉。
“别……”王麗蓉笑盈盈:“你帶了這麼多慰問的禮物來,哪能不坐一會就走呢?歲星過來,蘇先生特意來探望你,你和蘇先生聊一會。”
她吩咐女傭放好蘇璃帶來的鮮花、水果和複合維生素。
客廳剩下謝歲星和蘇璃。
“是昨晚落水着涼了嗎?”蘇璃靠近她坐,在她腰後放下一隻抱枕。
“可能是。”她故意甕聲甕氣,造出鼻塞的感覺。
“對不起,我想着你不方便聯系,所以聯絡你媽媽。早知道我直接給你留言,然後放下水果就走。”
謝歲星注視他滿是關切的眼神,打趣說:“不愧是全校受歡迎排行第二的學長,我們隻見過兩次面,你就對我這麼好。”
“其實不是見過兩次。”
“?”
“你在涼亭練琴的時候,我見過。”蘇璃腼腆一笑,像被發現偷寫日記的大男孩。
“原來是這樣。”
見她不生氣,他眉開眼笑:“學會彈琴記樂譜不難,但是能看見樂曲的靈魂的人極少,你是其中之一。”
“謝謝你的誇獎,可惜我隻會彈一首曲子。”
“簡而精,精而入境,境界不是以數量來衡量。”他頓了頓,語氣拘謹:“那個,謝同學,我們能當朋友嗎?”
她不假思索地點頭。
蘇璃眉眼彎彎,灰綠的眸子宛如剔透的冰翡翠。“那,我可以叫你歲星嗎?”
她也點頭。
“你也别叫我蘇學長了,叫我蘇璃吧。”
她笑了笑:“蘇璃。”
沉聲的叫喚像甜甜的糯米糍,慢慢地滑進他的喉嚨。
蘇璃一陣恍惚,驚覺四下安靜才回神。
沒想到,她斜靠沙發的靠背打盹,長長的發絲挂在唇角旁。
她的皮膚很白,眼睫毛又長又翹,鼻子不大不小剛剛好,嘴唇像栽在X俱樂部後面的粉色薔薇。
蘇璃盯了一會,伸手想撥開她嘴邊的發絲。
忽而,謝歲星垂了下腦袋,驚醒了。
他急忙放下手。
惺忪懵懂的黑眸是一張白紙,第一時間添加他的倒影。
“我睡着了……抱歉。”
他笑眯眯:“你回房間休息吧,我要回去了。”
謝歲星讪笑。
蘇璃走後,王麗蓉才出現。
“他和你聊得來。”她越說越激動:“聽其他太太說,蘇家長子一個月換一次女朋友,你要把握好機會。”
“把握什麼機會?”
“當然是報仇。”
謝歲星暗暗煩厭,拾級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