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長長的紅地毯延伸到會場的入口。每一位進場的賓客要走過紅地毯,在簽名牆上簽名,供媒體拍照。
謝歲星一下車就挽着雲绯的胳膊,戶外的聚光燈落下淡黃的光芒,令她盤起的烏發像灑上金粉,每一根發絲串着金色的光暈。
敏銳的媒體馬上轉過來拍照,“咔嚓咔嚓”之聲源源不斷,連續閃爍的閃光燈晃花她的眼睛。
而閃光燈後面是十幾對眼睛,肆無忌憚地對她評頭品足。
這陣勢……
雲绯感到她挽的手勢僵硬,輕聲安撫:“跟着我走就行了,拍照時笑一下然後離開。”
“嗯。”
謝歲星切實體會到隆重嚴肅的酒會和學生的派對氛圍截然不同。
走上紅地毯如履薄冰,她今晚的身份不是謝歲星,而是即将出現在媒體筆下的“謝家小女兒”,她的晚禮服、她的妝容、她的發型都是謝家的門面。
她跟雲绯一起來是正确的。
雲绯還為她佩戴一條鑽石吊墜的項鍊,點綴空蕩蕩的脖子,借她一雙鑽石耳環裝飾玉雪可愛的耳垂。
走過紅地毯時,謝歲星瞥見一些記者交頭接耳,問她是誰。
“我認得她,她是網上走紅的山海大學彈古筝的女學生。”
“她是哪家的千金?”
她從容地昂首挺胸,面帶微笑,在簽名牆上簽名。
“雲小姐,請問這位是哪一家的千金?”有記者高聲詢問雲绯。
雲绯莞爾:“她是謝家的千金,也是我的好朋友。”
“謝家?之前準備破産的謝家?”
“謝家怎麼跟雲家搭上的?”
雲绯不再搭理記者,握着謝歲星挽她的手,帶她進入會場。
謝歲星後悔沖動答應江玫。“我是不是不來比較好?”
“你早晚要出席這種場合,早點體驗不是壞事。”
“但是我不請自來。”
雲绯握緊她的手背:“你記住你本來的目的就好,别多慮。”
她來參加的目的就是為了成功創建靈陣社,她肩負的是五位成員的期望。“我明白了,今晚我會好好表現的。”
“如果等會你有不想回答的問題,抛給我好了。”
謝歲星目不轉睛地注視雲绯:“你對我真好。”
是因為過往的事對她好,還是因為她是謝歲星而對她好?
她開始分不清。
一如會場中繁多的金色花草,她走近才瞧出是假花假草。
悠揚的爵士音樂穿梭觥籌之間,悅耳的小提琴琴音與賓客的珠寶、定制手環輕輕碰撞;高聳林立的白蠟燭環繞演奏的樂團,柔和的黃色燭光削弱名利場的冷酷。
燙了大波浪卷發的江玫,沒想到她和雲會長一起入場,沉着臉與一名年輕的男子交談。
年輕男子盯着謝歲星的目光,流轉胸有成竹之色。
會場彌漫甜膩的酒味,膩得像快要腐爛的果子氣味。謝歲星不喜歡這種氣味,和雲绯到冷餐區。
這時,江玫領着姐妹淘來勢洶洶地走來。
“謝歲星……”江玫浮誇地掩嘴,裝作說錯的樣子。“不對,你姓謝沒錯,但是不是謝家的小女兒就不一定了。”
謝歲星就知道她會沖自己來,笑起來的雙眼像柳葉,紅唇勾起:“原來你卡着我的社團申請是對我有誤會。”
江玫沒想到她直接說出緣由,心虛地避開雲绯銳利的審視目光,繼續嗆聲:“因為你的申請有問題,我不能讓來路不明的學生創立社團!”
“謝樂薇以前經常在家開派對,我們都去過謝家,根本沒見過你,也沒有聽謝樂薇提過有妹妹,你到底是誰?”另一個女生質問。
圍觀的人群像化了妝的妖魔鬼怪,以噬人的眼光看待一位無名小輩。
“江玫,你确定要在這裡鬧?”雲绯冷若冰霜。
“雲會長,你千萬别給她騙了。”江玫捕捉到燕庭安的身影,忙問:“燕學長,有人冒名頂替謝家的千金,算不算違反校規?”
燕庭安、淩肆和蘇璃穿過人群,目光落在孤獨的白色背影上。
“你們說得對,我和姐姐不熟,因為我曾經出過車禍,在國外療養很多年。”謝歲星輕描淡寫地解釋。
“國外?”江玫聽媽媽說過,謝家太太說小女兒出車禍療養多年才康複,但沒說在哪療養。“叫什麼醫院?我們可以查到你的住院記錄。”
“在國外的别墅療養。”
說着,謝歲星想起在家複健時,女護工曾經問家裡的衛生間在哪。那時她沒有多想而且也不知道衛生間在哪,現在想來那些護工都是新來的。
“撒謊!我見過淩學長和燕學長幫你補習英語,你要是在國外呆過很多年,哪需要補習英語?還有,你在國外的哪所高中呆過?英語不好怎麼學習,除非你上的是野雞高中!”
淩肆對她們不悅的同時,回憶起幫謝歲星補習的情形。
江玫拉來人群中的溫清梨。“清梨,你快讓你奶奶查下謝歲星的身份和學曆,以免有人渾水摸魚占據山海大學的名額。”
溫清梨完全不想趟渾水,支支吾吾,想方法脫困。
謝歲星倒是如釋重負,眯眼深深地吸一口甜膩的空氣。
“你快回答!”
她咯咯地輕笑:“我那時候癱瘓,怎麼可能上學?”
“什麼?”
不但江玫等人,圍觀的人群也驚愕。
“我是特殊情況,可以申請在家線上學習,請家教老師輔導。我今年已經考完ACT,不信的話可以看我的成績單。”
謝歲星當衆打開光腦,展示她的ACT成績。
她苦學四個月,恰恰趕得及報考國外的ACT考試。加上雲家的推薦信,她順利進入山海大學。
說真的,她覺得自己的智商高得離譜。
“英語26,數學33,閱讀28,科學30……”臉色鐵青的江玫念叨她的成績,忽而發現發布成績的日期。“今年8月28日的成績單?”
直發削兩頰的雲绯,像一隻冷傲的孤狼保護弱小的兔子。她勾着謝歲星的肩膀,旁人看來親密無間。“因為是特殊情況,所以校長賣雲家一個人情。江玫,你是有什麼意見嗎?”
她比謝歲星高差不多一個頭,是一塊高聳堅固的盾牌。
雲叔叔及時救場:“那天和校長喝了好幾個小時茶……”
江玫臉色鐵青。
溫清梨今天才知道有這回事。
山海大學内階級分明,本就沒有公平可言,謝歲星以這種方式得到入學名額,不是稀奇事。
人群中的長輩打圓場:“既然是一場誤會,解釋清楚就好了。就算身體原因,也發奮圖強上學,我們要諒解。”
“對,這成績除了英語,不錯……”
……
江玫手腳冰涼。
她的部長位置要沒了。
人潮散去,謝歲星淡然掃燕庭安三人一眼,走出“謝樂薇妹妹”的框架,去茶歇找好吃的。
衣香鬓影的崔苒一看見她,如避蛇蠍,挽着男伴的胳膊走開。
“媽,你看她,身殘志堅還勾搭上燕家、蘇家、沈家還有淩家。”身穿抹胸晚禮服的女生挽着母親的胳膊,大大方方地對謝歲星指指點點。
盡管她措辭客氣,外人也聽出謝歲星勾三搭四的品性。
果不其然,女生的母親和經過的賓客,朝謝歲星露出鄙夷之色。
謝歲星從容不迫地夾起一塊剝了皮的橙子,上挑的眼尾含嘲笑:“最近有人惡意合成他人的肖像,發出很多謾罵的郵件,對方惡毒的用詞根本不像山海大學出身的優等生,不知道被學生會警告的有沒有學姐你一個呢?”
趕來解圍的雲绯停下腳步,露出欣然的微笑。
女生嘲笑的笑臉凝固。
她不能反駁也不能承認,不然别人以為她有份鬧事,影響家裡的聲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