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知那殘色裙巧娘子麼?”
女兒眼瞬是一亮,可兩個兒子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疑惑。
等他說了那王二京告狀,一家人才均拍手明白。
“你們不知,她今日來咱家酒肆了,坐了好長時間呢!”
一家子雀躍,又歎沒早些認出,他們均是愛看戲的,好歹說上一兩句。
沒法,掌櫃隻得盼望巧娘再來一次,定要美酒相待,一表誠意。
等巧娘又來時,掌櫃卻是有些躊躇了,因他家是小戶,如今巧娘子衣肆京城皆知,攀和着實在有些不知所措。
一連幾日,巧娘均來,他這才思其中緣故,看那巧娘望的方向,心下一頓,便明白了。
定于那學子服有關,這事各地有名的繡娘均招之宮内,想必巧娘子的衣肆也參與其中,這是采風呢。
可看那往日人來人往的學館門口空無一人,心裡也焦急起來。
這小毛皮猴們,總是上蹿下跳的,一下了學,人影都已不見一個,讓人苦等!
今日,正是巧文将離去時,掌櫃猛然想起一人,不,有這麼一群學子今日正是于福滿樓有宴,是個大家的孩子生慶,邀了好些人去呢,那幾日酒肆裡俱是這件事。
看那巧文衣角一起,顧不得許多,便叫住了。
當下,看眼前小娘子的笑臉及疑惑神态,他才自知突兀。
巧娘子與這群學子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這有何用!
你就這般把人叫住,你啊,何時穩重些。
面上還是笑笑。
“女郎可就是殘色裙巧娘子?”
巧文點點頭,眼裡帶笑直直看着掌櫃。
“正是,不知掌櫃何事?”
掌櫃手在身上抹了兩抹。
這才撐起場子,拱手一禮。
“唐突了,娘子,我見你日日來至我這酒樓,時時望下學館方位,心有困惑,敢問娘子,可是為那學子服而來?”
巧文驚訝,連拱手相讓。
“掌櫃何知,我便是為此而來。”
“半月前某聽從一學子于今日福滿樓大辦生宴,邀其同窗甚多,見娘子幾日不見一人,特來告知,還望有助于娘子。”
巧文眼睛一亮。
“我正是為此煩擾!多謝掌櫃,即刻我便前去,此番相助巧娘不會忘,還諒事急先行,必來日作客!”
“客氣客氣!娘子莫忘了是晚間酒宴,那裡來往之人甚多,可還要提早定下旅店!”
“多謝告知!叨擾!”
“沒事兒!我一家都愛娘子衣裳,此次娘子必得頭魁!”
“一定!”
巧文匆匆告離了角樓,騎馬奔向尚善坊,兩坊挨着,用時不多,可福滿樓是京城第一大樓,餘座不多,她花了千文錢才買下一個位子,約好晚間來,随之又找了旅店,定下一間房,晚間必是趕不回靖安坊了,便在此住一晚。
找了小役給薛枝送了信,便又在屋内溫習着說辭。
此番還不是預想中的平民子弟,能來這福滿樓做宴,定是哪家小少爺所為。
薛枝十六生歲時,也來此樓慶賀過,回想一番,薛枝卻也曾是那般富家公子,這個念頭與平時所見所感太不一樣,巧文一時覺得有些不真實了。
仿佛那個薛枝假的,如今與她一起日日相見生活過的才是真的。
巧文搖搖頭,趕走這插曲,透過窗沿縫看向斜角頗為壯觀的京洛第一高樓,彩旗結挂,詩文鋪牆,連那門邊迎客之人出去便可随便做了哪家掌櫃,一舉一動,松弛有序,招呼往來,熱切自然。
因是權貴之人,此行較之四門館更加嚴肅,誰也不知背後是哪個朝廷高官之孫之子。
連個大酒樓的迎客都如此氣度,更别說這群長在世家貴族裡的公子女郎了,即便是小她幾歲,這一應舉止也要進退有度,不得先低了自己門檻,如此,不卑不亢,那少年們才會放在心中,這長衫之事才能在她們心中埋個種子。
既找了來,便定不負此行。
巧文等待着,已是午時,用過飯,躺在床上,許是連着幾日趕馬勞累,竟就這樣睡過去了,等醒時,外面燈火璀然,已是日落将近黃昏時刻了。
一驚,一亂,又迅速冷靜下來。
這般生宴必是慶至深夜在酒樓下榻,一夜千金,上堂待遇。
早去了宴席未開,此般前去正好合式。
她拿了包裹,裡面隻有一男一女四件長衫,體型不同,别般樣式俱同。
一對白色绫地金線蘭葉交錯紋,一對藍底絲絹暗竹紋。
一件華麗,一件内斂。
不知是否能成?
在踏上酒樓時,她想,這次切入點何在?
對于這群富家子弟,這樣一件長衫哪個方面能戳中他們的心?
省時省工,與他們何益?
氣韻風度,真怕他們看不出。
便攜?
不一般?
與衆不同?
給他們名聲?
是了,巧文想,便是這般了。
随着仆從指引,她到了望樓,這福滿樓的其中一座,建于高台之上,她的位子在高台之下院落裡,那高台上閣樓裡,絲竹樂宴聲隐隐傳來。
她看去,侍女婢女進進出出,不少年輕學子相擁而來,甚至,出乎意料的,還有不少衣着絹布麻料的學子。
如此,倒覺順利了些。
她慢慢走上,許是也年輕,那門人隻看巧文兩眼便放她進了,沒有想像中的好一番通傳。
似乎來者皆是客。
似乎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即便出了事情進去了也不見得能出來。
她驚訝看着眼前打開的門廊,就這般上來了,随即,歌舞聲再次高揚。
她擡頭,富麗盛騰。
來京半載,皆不足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