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李雙良點頭,“這市坊一十百街哪家店不在官府那裡登記文薄,每隔十日便要清查,大鋪更是随時待發,這市坊一舉一動皆在押官眼中。”
“押官?”巧文問。
“不過是軍裡的稱呼沿用到此處,你不知這成都軍民相融,那府裡多是軍中轉将,不說官府,便是市坊百街的小役,均是從軍戎投來。”
李雙良繼續道,“雖說如此,可也有便捷之處,這裡民風開闊,那官府也是亦然,雖說一舉一動皆要規章,可其他卻是不相管,行止豪爽,幹起事來不拘泥小節,真是利落爽氣。”
“比在揚州倒輕松許多。”
巧文明白,士人多有時不是好事,都是聰明人,這其中磨纏相當不易。
說起來便是兩種氣質罷了,一個精雕細琢,處處能體會人文關情的美滿之地,一個粗犷率真,任其自然發展的勃勃生機。
茶過,李雙良說了杜微來之後的事,“一月前,他不知何處起,隻知從一畫舫而來,那畫舫主顧被他坑得不清,拿了他大半家财,憑借這些本金開始在蜀地操營,如今在市坊有着及大一家衣肆。”
“不過一衣肆,何至于如此?”李佑郎問。
李雙良冷笑,“便是這裡!隻一衣肆竟能跟我打個平手!真不知他有什麼後手?”
“跟我比,他便是拿了那十家布坊又是如何?可此人本領極大,不過幾天,官府衆人已被他說得動了心。”
李雙良冷靜下來,“我觀此人對這裡官府事态十分熟稔,不像是半路出身,況他手筆又闊,那區區畫舫又得幾錢?不過是能稍許與官府之人操營一番。他如此行事,是有後手的,這畫舫百貫不過是讓他解了困境開了頭罷了。”
“此番像極了收回什麼東西似的。”
這話指向性明顯,薛家一大本營便在蜀地。
三人又看向一人,薛枝起了身,“可有畫像?”
李雙良一拍手,有小役呈上一幅畫,薛枝看過,巧文也假裝看了,他回,“我不識此人。”
巧文也道,“我也未曾見過。”
李佑郎站起身,端摹,“我與三郎行走多年,也是不知。”
李雙良點了頭,意料之中,他去尋得的畫舫之人隻道月餘前才上了船,當初很是狼狽,一身潦草,心中有了決斷,拿了畫像去尋官府,隻道一年前此人沖撞了官人,下了獄,其餘一概變不知了,再查籍貫,揚州人士,一切都那麼正常,毫無錯漏。
除了一身不知何來的見識膽魄。
“如此便不必管他了,不論他是人是鬼,總之這次把他拿下。”李雙良叫人換了茶下去,道,“我與官府相商有新品現上,可與巧娘子比肩,此衣華麗無比,形制特殊,朝貢必是一番興喝。”
巧文看去,對方笑,“不錯,他們不知你與我同來,此番借了你的名頭算是爬上了牆。有些夫人很感興趣,我便言此更重男衫,有那飛魚服之氣,這下那各級官府也感了興趣,連帶軍中也又聽聞,此次他們很是看重。”
飛魚服之名大唐皆知,特别是軍中,十六府衛本是軍中翹首,此衣被他們一穿,已成為了每個男郎心中的夢。
不過李雙良還真是信任她,話這麼滿,連她都不敢打滿保證。
那明服之事早與管家相商,不過被大儒來揚耽誤了些日子,看來湊巧卻能幫了這裡的事。
從蜀地入手,也是個打開口子的方法,開辟不易,能紮穩腳更是難上加難,此次李雙良走了半步,若能一同将下一步走好也是對她有利的事。
目光微轉,李雙良回了身,“所以才說你們來得好,便是明日,我與那折沖府郎将相約到其府上做客,他是不多的唯一堅定站在我這方的,其中很大緣故便是沖了那衣裳。”
“你們到來,随我引薦他,與他說明白其中服制,得他的助力軍中咱們能輕松不少。”
巧文點頭,剛想應答,李雙良又道,“不過你與薛枝此次不能出面,你便不說了,本是借你名頭,薛枝,我不放心。”
“誰能保證他以往蜀地清賬時沒被人看見過,便是李小兄弟你露面少,你随我去,将這衣裳說是你所作。”
三人看去,李佑郎上前,“好。”
事已交代,李雙良也累了,便擡手讓幾人回了,“你們今夜便暫住此地,來日找了宅邸再搬出去,巧娘,李小兄弟便交與你了。”
“行。”三人撤去,李雙良退在高榻上,歎了一氣,可目光還永是這麼明亮。
手摸了茶盞過來,幾人談話聲傳來。
他想着,便是如此,也不知能不能勝過那人。
他竟是如此看不起自己,手在案上一拍!
茶盞震動。
那人毫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交鋒正值關鍵,竟就這麼輕飄飄離了蜀地,這是勝勢在握的姿态。
本想着那人就這樣去了,可實在小瞧他,他必定給個教訓!
誰知?!
那人已去了二十五日了!
整整二十五日夜,将月餘,可他還是絲毫無進展!
再拖下去形勢有變,這才叫來了巧文,奇恥大辱!
茶盞又幾經震顫。
隔着遠路,三人是聽不到了,他們要消化下這消息,兩人有了事忙,一人則在沉思,從廳内便是這樣,可看出心不在焉。
兩人沒說什麼,留了他一人空間。
真會是薛記麼?
這其中沒比薛枝更明白了,他隻要探查一番,是不是,終歸有個結果。
可若是,那又是如何場景?
死而複生,是誰?
故人,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