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季從小就不合群,上哪兒去聽這些傳聞,雖然他不精于人情世故,但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回答“沒聽過”,但他實在是沒法違心地點頭,隻能移開視線。
“不是,江湖傳聞難道不是說我是濱海‘顔值擔當’?”葉錦書佯裝驚訝。
“你快别說了,再說就真要反胃了。”沈确毫不避諱,當着葉錦書的面翻了個白眼。
成功惡心到沈确,葉錦書心滿意足,回過頭看冉季,這小孩還耷拉着腦袋,便開口道:“你救了楊西兩次,和我們一起審訊,楊西也會放下些戒備。不過,隻是讓你跟着一起進去,你坐在後面聽就行了,不要亂說話,也不要影響我審訊的節奏,我沒有允許,不準開口提問,懂?”
冉季眼睛一亮,轉頭看向葉錦書,用力地點頭:“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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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西很緊張,雖然大半天沒有進食了,但端給他的面條也隻吃了兩口就吃不下了,即使參與對自己審訊的三個警察裡有兩個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楊西也沒能放松半分,沈确例行傳達了審訊須知的重要事項,進入主題後,他便更緊張了。
“你不用緊張,你隻用毫無保留地把你知道的情況告訴我們。”最後葉錦書補充。
楊西咽了口唾沫,視線不自覺掃向坐在兩人身後長椅上的冉季,見冉季朝自己點了點頭,他才深吸了一口氣,點頭應道:“好。”
“那從昨天晚上說起吧,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可以告訴我們嗎?”
“昨天,晚自習結束後,我把全班做的物理試卷抱到文老師辦公室,回寝室的時候,在二樓遇到了取了外賣的蔡宇軒,蔡宇軒告訴我,不要用杯子喝水……我回到寝室後,很害怕,就沒有喝水……”
“你在害怕什麼?”
楊西的呼吸一滞,含糊地答道:“他讓我不要喝,我就覺得,裡面有東西……”
“你曾經在杯子裡喝到過什麼嗎?”
楊西垂下眼,并沒有回答,葉錦書能夠看到他的肩膀微微起伏着,見他沒有回答的意思,便繼續說:“案發之後,我們打開了蔣晝河的手機,看到了他相冊裡的一些内容。”
楊西一震,大口呼吸起來,安靜的審訊室裡能夠清晰地聽到他粗重的喘息聲,他擡眼看向葉錦書,嘴唇顫抖,細看才發現并不隻是嘴唇,整張臉,連同他的身體都在顫抖,他像是堕入了一個巨大的夢魇。
葉錦書直視着楊西的雙眼,眼神柔和下來,說話的語速也放緩放柔了:“我們隻能夠通過推測得知他對你做了些什麼,但那并不是事情的全貌,雖然對于當事人而言,我們現在的言行無異于再次揭開傷疤,但是‘不提’不代表過去了,痛苦仍然存在,回避隻是一時的,隻有真相能夠渡你過苦海。”
楊西怔怔地看着葉錦書,一眨眼,眼淚便滑落出來,葉錦書的聲音溫柔有力:“受害者不應該為此感到羞恥,應該感到羞恥的,是用卑劣的手段傷害别人的人,對嗎?”
這個秘密壓在楊西的心底,幾乎把他壓垮,但就在葉錦書說出那句話的瞬間,那塊大石頭仿佛被人撬動了,他得到了喘息的機會,雖然隻有一瞬間的輕松,但他想要抓住這根救命的稻草,想要抓住這個得到救贖的機會。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應該是、某種、藥吧……”楊西哆哆嗦嗦地開口,“那天我在床上做卷子,突然覺得有點熱,以為是外面溫度太高,溫度沒有降下來,但是越來越熱,眼前也有些模糊,後面發生了什麼我就不記得了,後來蔣晝河給我看了那天的照片和視頻,他還跟我說,一定會把這些公開出去,不管我做什麼都沒有用……隻要那些視頻傳出去,我就完蛋了,對吧?”楊西說着,眼底的絕望也更深了,他看向葉錦書,分明是在說“救救我”。
葉錦書暗暗在心底歎了一口氣,正要開口安慰,身後的冉季就先一步開口:“當然不會,你又沒犯錯,你的人生怎麼會因為幾段視頻,幾張照片就完蛋?網頁右下角彈出來的小廣告,你還記得那個人的臉,會覺得‘這個人完蛋了’嗎?就算你的照片被公開,陌生人看到也隻會‘無感’。而如果是你認識的人看到了,在乎你的人隻會心疼你的遭遇,體諒你的痛苦,因此産生誤解和偏見的人,本來就不會成為你生命中重要的人,你又何必在乎他們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