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你看到蔣晝河發作的時候,是怎麼想的?”
蔡宇軒回過神,茫然地看着葉錦書,自言自語一般重複道:“怎麼想的……”
“你有沒有覺得,有什麼異常的地方?”葉錦書提示。
“我……感覺上次楊西,沒有這麼強烈的反應,我,也被吓到了……但是每個人的體質不同,所以可能反應不同……”
“但是你是現場最冷靜的一個人,是你先沖進寝室,扶起在地上抽搐的蔣晝河,并對他采取了一些‘急救措施’。”葉錦書說着,視線掃過了蔡宇軒的右手,大拇指和虎口處都有咬痕。
“我之前在網上看到過,癫痫發作的時候,有可能會咬斷舌頭,所以就把手伸進他的嘴裡,讓他咬我的手指。”
“法醫發現蔣晝河的舌根部位有傷口,是死前短時間内造成的——你按得很用力啊,能夠忍着疼痛按得那麼深,你應該很着急吧?”
蔡宇軒拘束地點了下頭,葉錦書糾正:“我是說,着急想讓他吐出來。”
蔡宇軒瞳孔一震,忙說:“不是我!我沒有!他突然吐出來,我也沒有反應過來,我也差點吐了,黃宏也吐了……”
“既然你先于蔣晝河添加那個賣‘聽話水’的賣家,你應該多少,對這款産品有些了解吧?”葉錦書頓了一下,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蔡宇軒會不會給自己回答,繼續說,“蔣晝河杯子裡的聽話水,在一個很微妙的劑量,劑量很大,足夠讓他在極短的時間内發作,但也沒有大到緻死,我們找到了蔣晝河使用的那瓶‘聽話水’,确認了瓶子裡的餘量,按照杯子最大容量計算,也是能夠匹配的,杯子裡的‘聽話水’,的确來自蔣晝河這瓶‘聽話水’。”
聽到葉錦書這麼說,蔡宇軒松了一口氣,葉錦書卻發出一聲輕笑:“那就怪了——之前,蔣晝河不是使用過一次嗎?”
葉錦書像隻把老鼠玩弄在股掌之間的貓,他完全掌握了審訊的節奏,收放自如,又層層遞進,直到轉折那一刻到來,蔡宇軒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被牢牢束縛住了。
“當然,無法使用過量的‘聽話水’對你而言也沒有那麼重要,現在這個劑量已經足夠了,畢竟你也沒想讓他直接死于‘聽話水’,你得讓他死于意外,死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蔡宇軒的呼吸有些粗重,他并沒有第一時間反駁,他垂下眼,小聲辯解:“不是我,不關我的事……”
“‘聽話水’,也就是GHB,對中樞神經系統有強烈的抑制作用,劑量隻需要稍微大那麼一點,對于被使用者而言就會有巨大的效果——你的目的,是讓他無法自主嗆咳出倒灌進氣管裡的嘔吐物。”
蔡宇軒像是受到了沉重一擊,渾身一顫,繼而止不住的抖了起來,嘴裡哆哆嗦嗦地否認:“不是的……不是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沒有想到他會吐出來,我是想要救他的,我什麼都沒有做……”他用通紅的雙眼看着葉錦書,虛張聲勢,“你們想要冤枉我!”
“你推給蔣晝河購買‘聽話水’的賣家,交易是線下進行的,對吧?這是個本地賣家,在鎖定他身份的前提下,要抓住他,對警方而言并沒有什麼難度,”葉錦書說着打開手邊的文件袋,從裡面拿了一張照片出來,推到蔡宇軒面前,照片中一個戴着手铐的男人正指着一個儲物櫃,“賣家已經坦白了他的交易方式,雖然交易在線下,但約定流程是在線上,他的手裡也有一份買家的名單。”
毫無疑問,自己的賬号也在這份名單中,蔡宇軒的心又涼了一寸。
“我們搜查了整個314寝室,隻找到了蔣晝河的那瓶‘聽話水’,也核實了樓道監控,确認昨天淩晨楊西離開後,直到事發,你都沒有離開過寝室。”
聽到葉錦書這話,蔡宇軒心中又重新燃起希望——是啊,隻要警方找不到另一瓶“聽話水”,沒法證明是自己加大了“聽話水”的劑量,就沒法證明他們的推理是正确的,更沒法證明蔣晝河的死是自己蓄意造成的。
“殺人後把兇器僞裝成其他東西留在現場這樣的伎倆,通常隻會出現在小說裡,更多時候,兇手隻會想方設法讓這個兇器徹底消失——一定是會想方設法帶離現場的,抛進河裡,扔進山裡,能燒則燒,化成灰最好,隻可惜你沒有這樣的條件,所以你能夠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沖進下水道裡。”
蔡宇軒依然沒有擡頭,一動不動,一切都被坐在對面這個警察猜中了,但他還有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隻是猜中還不夠,隻要他們找不到那個東西,就沒有辦法定自己的罪。
“你可能不清楚,下水道排水管的構造,特别像是學校,這樣有些年代的建築裡的排水管,為了防臭防倒灌,使用的是一種比較老式的彎頭地漏,所以你以為你丢進便池的東西,它不見得已經被沖進下水道了,特别是玻璃瓶這種有些重量的東西,有可能好幾天都還留在那裡,當然,就算沖下去了,其實也沒有關系,學校有專門的化糞池,雖然臭了點,但也是能找到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