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白渾身猛然一震。
霍行川這句輕飄飄的話巨石一般落了下來,把知白最後一絲理智砸得粉碎。
知白看着那雙眼睛,洶湧熾熱的愛意徹底将他蠱惑,他忍不住去問自己:我可以麼?
我還可以去愛上什麼人麼?
他原以為那天的告白不過是生死之際間的沖動,不得已才吐露出來的心迹,如今危機已過,他應該掩耳盜鈴般地裝作什麼都不記得,裝傻充愣地繼續過之前的生活。
霍行川說的沒錯,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就會踏上黃泉,日子今天有明天無,不宜許下什麼山盟海誓的承諾。
又或許都等不到那天,這不過是霍行川一時興起罷了,知白想,等自己回到學校,兩人分開一段時間,估計這種感情慢慢就會淡了。
自己實在非他良人。
一千年太漫長了……
魂魄在無涯的虛空中沉浮,一千年,無盡的痛,無盡的恨。生不得死不得,隻能在徹骨的愛恨中反複煎烤。
他恨極了自己。
“如果沒有你,女娲就不會那麼早離開了。”
“鳳君的死也是因為你。”
他依賴過,愛過的人紛紛離他而去。
“罪人!惡人!”
“去死!你不配活着!”
如果我的出生就背負着他人的死亡,如果我生來不祥,我又怎麼能接受他這份濃重的愛?
知白覺得此刻間自己的靈魂分裂成兩個,一個幽幽飄到高空中,冷漠地審視着眼前的一切,殘忍地警告他:“你不配。”
而另外一個卻隐隐高興:“知白,原來還有人愛着你呀。”
霍行川的聲音突然響起,輕得仿佛是歎息:“難道你就這麼讨厭我麼?”
“我沒有。”知白脫口而出。
又兀自說道:“我沒有讨厭你。”
我隻是……很讨厭我自己罷了。
四目相對,知白在那道灼灼的視線中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他半句謊話都說不出來。
霍行川溫柔地笑了:“那就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我想永遠陪在你身邊,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渾身血液瞬間凝住。
他想起很久之前那人格外認真地和他說:“知白,會有人比我更愛你,會有人永遠不離開你,會有人比我更值得你去愛。”
“知白,你的未來如燦燦烈陽。”
往昔歲月在知白眼前一閃而過,他逆着時光掠過鮮血淋漓的神殿,掠過人間無數山脈,掠過鳳君冷淡拒絕的眼,掠過栖桐殿神樹下寂寞等待的少年,掠過飄渺的雲海,朝着那些離他而去的人伸出手。
他一次又一次地試圖抓住他們。
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他們的衣擺擦過指尖,他一腳踏空,然而這一次腳下不是深淵。
是霍行川。
他摔進了霍行川熾熱的愛意中。
他再也沒法拒絕那雙眼睛,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點頭說:“好。”
霍行川胸膛上下起伏,氣息混亂,他再也忍不住,低頭吻了上去。
先是顫抖着很輕柔地碰了知白的唇,感受到那冰涼柔軟的觸感後,便是克制不住的情欲。
唇舌攻城略地,越吻越重,淡淡的酒味和蜂蜜水味混合在一起,交融成讓他欲罷不能的味道。
我在吻他。
他是我的。
霍行川一遍遍确認這個事實。
卻仍不知餍足,借助體内的鎖靈咒,用靈力去觸碰知白的魂魄。
洶湧的靈力鑄成牢不可破的城牆,将那脆弱的魂魄護在其中,彼此交織纏繞。
霍行川身子壓下去,不給他一絲逃脫的機會。
他反複吻着,從唇滑向臉頰,耳邊,眉眼,幾乎是用唇描摹着這張臉。
突然間,知白眼裡滾過淚水。
霍行川停了下來,輕輕擦拭着,那淚水卻越來越多。
他聲音低啞:“知白,你為什麼要哭呢?”
知白搖着頭:“我不知道。”
他慢慢擡起手撫上霍行川的臉,指尖摩挲着他的臉,淚水朦胧一片。
“隻是被你吻住的時候,我覺得我們認識了很久。我好像找到了心裡面空了很久的東西。”
體内熟悉的靈力讓他越發貪戀霍行川的吻,他抓着對方的發絲,帶着鹹澀的淚水回吻了上去。
霍行川一邊承着這個吻,一邊輕輕擦着他臉上的淚水。
知白,現在什麼都不要想,不要想任何人,任何事。
此時此刻,此天此地,隻有你我。
飛馳而過的車燈,在他們身上一掃而過。
沒人注意到這一方角落裡的歡愉和痛苦。
過了很久,霍行川才緩緩起身,松開知白。
他把沒喝完的蜂蜜水一點點喂給知白,從儲物櫃掏出濕巾擦幹斑駁的淚痕。
“好點了麼?”
知白的唇紅腫不堪,嘴角的地方甚至被咬破了,他靠着一起輕輕喘息着點了點頭。
“那你是想去吃點東西還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