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曦誠佟翰林學士家張燈結彩的,院子裡挂滿了醒目的大紅绫羅綢緞,點綴着星星點點耀眼的琉璃璎珞飾品,連往日的燈籠都特意改換為顯眼的大紅色,顯得特别喜慶。
府邸裡婢仆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的,不停忙碌,挂東西的挂東西,端點心的端點心,看着好不熱鬧。
“咱們大人這是要娶親啊!這陣仗大的呦。”一個老嬷嬷看着滿院子的紅裝飾感歎道。
另一個老嬷嬷拉過她衣袖,左右瞧了瞧人,對她輕聲道,“莫亂說,咱家大人有夫人,哪裡娶什麼親,是納個新人。聽說大人特喜歡了那姑娘了。”
先一個老嬷嬷嗤嗤笑了一下,扯出自己的衣袖,不怕聲大的道,“我當是什麼事,這納房小妾排場跟娶個夫人似,看來夫人不受寵是真的。”
後一個老嬷嬷又小聲道,“你輕點兒聲,夫人聽心寒着。聽說那姑娘大有來頭,能安心進咱們翰林府當個小妾那個事嗎?”
“也是哦,聽說人家家裡頭原先是做官的,蠻大的來着,比咱們夫人娘家不知道要高貴多少,怎麼隻可能是做妾那麼簡單,還沒過門,這陣仗,怕夫人,唉”說着轉頭望向後院子的方向,心中略微有些歎息。
夫人不受寵在府邸裡不是什麼秘密,府邸裡的婢仆都知道了,不過面上還是尊敬着些罷了,私底下早已經議論紛紛,所以自家大人能耐到今日納妾室已經很對得起夫人了。
正廳内,他們口中不受寵的夫人柳春柔柳氏跪在碎塊尖銳的瓷片瓦上艱難忍耐着,嫣紅的嘴唇抿得很緊,額頭上不停冒出了微微細汗,目光毫不畏懼注視着上方的有些坐立不安的婆婆。
一旁的丫鬟看着替主子心疼,可又不好出聲,這是自家小家同老夫人的較量,看着小姐小腿上的滲出的刺眼的鮮血,這可如何是好?往昔在家裡頭,小姐要是受了一星半點兒傷都是大事,今兒老夫人怎麼可以這般折磨自家小姐。
想到自家小姐自打嫁到佟府這三年受的委屈,杏兒都替自家小姐覺得氣憤。
“你可知錯?”這聲音是來自上方的,是個老女人的聲音,但不是佟老夫人的,而是佟老夫人旁邊的一位錦服老婦人,挽着發髻,頭上花花綠綠裝點不少發飾,傲然俯視着下方的柳春柔。
忍着小腿上皮膚刺裂的疼痛,柳春柔從自家婆婆身上移開眼睛,移到那個站立在婆婆身邊的錦服老婦人,“這是我們佟家的事,你一個外人無權幹涉。”說着她又将目光移回婆婆身上,耐着身心劇痛,“兒媳沒錯,兒媳隻想知道兒媳如今在曦誠這兒算什麼?您能回答我嗎?”
面對着兒媳柳春柔堅定的目光,佟老夫人有些心虛,不大敢直視,今日曦誠納妾大辦得跟娶新夫人一般隆重其實她是知道并贊同。
畢竟兒子娶的是曾經恩師的女兒國子監司業的女兒,雖說如今他家壞事了流放了,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女子,于自家兒子又有相教之恩,最重要是她進佟府能為曦誠生個兒子。
春柔是個好孩子,自小看着長大,聰明伶俐,聽話懂事,是個乖巧招人疼愛的孩子,可是三年了。
她嫁進佟府三年了未能誕下一兒半女的,她又不得兒子喜愛,這,這光持家有道也終究不是法子,他們佟家不能絕後啊。
佟老夫人硬是沒有紅了臉,不大自然說道,“春柔啊,話不是這麼說,這曦誠老大不小,你膝下沒個孩子,這…”下面的話怎麼說都不是好話,她還是點到為之,她都不敢去看她這個曾經看着長大的兒媳。
她知道這樣做會傷了春柔的心,但她不覺得有錯,畢竟娶媳婦傳宗接代是人之常理,要怪隻能怪她自己肚皮不争氣,怪她讨不了曦誠喜歡。
“嗨,姐姐啊,你就是太慈悲心腸了。”一旁的錦衣夫人開口了,看向柳春柔,“這個原是你們家的事情,我這個做嬸子的不大适合說…”
“既然不适合你開什麼口。”杏兒聽不下去了,自家小姐可是還跪在那碎瓷片上呢,她不客氣道。
那嬸子見一個丫鬟居然敢打斷自己說話,氣惱指指她,轉頭對佟老夫人氣道, “真是有什麼樣的主有什麼樣的婢子,一點兒規矩都不懂。”
“我們家的規矩用不着你一個外人還指手劃腳,你還知道不适合說。”杏兒直接堵回去,氣得那個嬸子是橫眉瞪目,你你你個不停。
“杏兒,你别說了。”默不作聲心中了然的柳春柔開口制止了,她沒有看那跳腳的老婦人,而是踉跄着要起身,因為跪在碎瓷片上,她起身一個不穩當差點兒要往一旁摔倒,幸好杏兒是個精靈的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自家小姐。
“小姐,我們回去上點兒藥。”杏兒憂心望着自家小姐,都不忍心去看那滿是血迹的小腿。
那嬸子輕蔑看了她們一眼,挺直腰闆,十分硬氣說教起來,“你們别動什麼心思了,你不看看你是什麼出生?樂姑娘是什麼出生?一介商賈之女當了狀元夫人還不知足,男人娶妻後三妻四妾正常的很,你死了這條心,别來你婆婆這兒阻撓了,她是個慈悲的,要我是你婆婆,早讓佟大人休掉你了。”
沒有理會無關人員的廢話,在杏兒的攙扶下,柳春柔很有禮貌向佟老夫人福了福身子,心中早已經如死灰,今兒過來不過是确實下,不是要阻撓什麼,“春柔先下去了。”
佟老夫人欲起身,到底是沒有起身,眼看着春柔那那孩子在丫鬟的攙扶下慢悠悠的出去了。
都這時候,她還不忘給自己施禮,哎,真是個好孩子,不該按照李嬸子的話去去她的一身傲骨。
李嬸子觑了佟老婦人一眼,擦眼觀色道,“姐姐啊,我看你對她太過仁慈了,要是我兒媳這樣,我早讓我兒子休了她,納一個妾她至于跑你跟前來嗎。”
佟老夫人有些懊悔的搖搖頭,喃喃道,“春柔是不一樣的。”
李嬸子聞言見狀立馬閉嘴,知道那個柳氏到底在佟老夫人心地有一定位置。不過被休掉是早晚的事情,她樂得在一旁看冷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