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懷樂手足無措,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根本沒聽清齊烨梁的追問。
腦中各種猜測閃過,紛雜中江懷樂隻能确定一件事——什麼突然昏迷,什麼脈象混亂,都是這男人設下的騙局!這人到底是什麼來頭?他是一早就知道自己擁有異術之能,打定主意前來試探的嗎?!但他又是從何得知?!
是他大意了,早知如此,他便不該一時心急,動用治愈力量救了他!
白發……不祥之人……掐死他……就當沒生過這個孩子……
與常人不同,江懷樂從一出生起就有記憶。
父親憤怒的咆哮在腦中不斷回響,母親驚慌失措拉着父親的衣角,不顧身上的血污哀聲懇求。
江懷樂腦子裡亂糟糟的,額頭冒出冷汗,臉頰也因為心中激蕩而泛起薄薄的紅暈。
他并非癡傻,僅僅天生白發,他便遭生父忌憚厭惡,若讓旁人知曉他還身懷異術,怕是隻有挫骨揚灰這一種下場。是以,江懷樂從未将異術之能告訴任何人,哪怕是一心疼愛的母親與姐姐。
今日之前,江懷樂一直以為隻要足夠小心謹慎,就不會被發現他身懷異術。萬萬沒想到,因為自己一時動搖,居然被個認識沒幾天的傷患窺見了隐瞞多年的密辛。
逃,快逃!
此時此刻,容不得江懷樂多想,他隻想離開藥鋪,離開眼前這個窺秘之人,越快越好。
齊烨梁不惜自損以做局,眼下哪裡會輕易放江懷樂離開。他手臂發力,江懷樂根本無法抗衡,頓時腳下不穩,整個人一下子摔倒在齊烨梁身上。
空氣中,淡淡的桂花香以江懷樂為中心,隐秘地朝四周漫延。
江懷樂匆忙想要起來,掙紮間,遮掩面部的輕紗落下,露出一張清麗秀逸的面容,藏在綸巾中的長發更是在扭動中散開,刹那間蓋住了青年略顯瘦弱的肩胛。發絲純白潔淨,不含一絲蕪雜,宛若梨花點點,襯得青年姣好的面容愈發如夢似幻。
饒是齊烨梁在京城見慣了各色美人,也被眼前這難得一見的景色震住了神魂,半晌不曾言語。
不祥之人?
齊烨梁不由得打心底罵了那江家老爺一句,愚昧無知的東西。
然而被贊歎的美人眼下心情可不怎麼“美麗”。江懷樂努力半晌,絕望地發現他根本不是男人的對手,他一番折騰,結果不僅沒掙脫男人鐐铐般的桎梏,連腰身也被對方另一隻手堪堪壓住。他覺得自己就像籠中鳥、網中魚,竭盡全力也逃脫不開。
“司躍淵,你到底想怎樣?!”江懷樂憤恨不已,他咬了咬嘴唇,擡頭怒視齊烨梁。
齊烨梁從美色沖擊中回神,低頭道:“身為一個病人,我隻是想了解一下大夫醫治的手段。尤其是……這種手段不似凡間之力。”
“……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事。”江懷樂垂下頭,不願回答。
齊烨梁道:“如今情狀,該不該知曉,又是否足夠,應是我說了算。”
他扣在江懷樂腰間的手愈發用力,惹得對方一陣輕哼:“我雖不貪生,卻不喜歡性命被他人握在手裡。若病痛霍然而愈,必用猛藥。猛藥亦是毒藥,我請大夫告知藥方,以防留下隐患,想來也不過分。”
江懷樂隻覺得腰間一陣陣酸痛,他聽着齊烨梁在頭頂上理所當然地提要求,偏偏自己又無法反擊,又是焦急又是不忿。
齊烨梁對青年的掙紮恍若無覺:“聽聞臨陶縣令醉心佛法,我把你送去官府,想必縣令少不了我的好處。”
江懷樂無言怒罵:若是被送去官府,被當做妖怪恐怕都是不幸中的萬幸!拿救命恩人去讨要好處,真是寡廉鮮恥!虧他看上去一表人才,結果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許是因為内心焦灼,又或許是因為禁锢住自己的人體溫比他高了一些,江懷樂出汗比平時多了許多,貼身内衫幾乎黏在了背上。
隐約間,那股淡香起了變化,變得愈發濃郁,就像是不染塵埃的清泉突然被灌入了蜂蜜,又像是剛埋入土裡的新釀頃刻間度過了百年時光。甜膩的花香氣息不知不覺纏繞住對峙的兩人,隔絕了窗外的嘈雜,将兩人困在其中。
“還不說?那……”齊烨梁見江懷樂不回答,剛準備繼續下套,鼻尖卻忽然嗅到一股令人迷醉的桂花甜香。此時正值八月,還不到桂花綻放的時候。然而不等他想清楚,這股甜香便驟然沖入他的大腦,以不容拒絕的攻勢侵染了他的血液,流淌過他的身體。
在親衛眼裡,齊烨梁是天生将才,在平西軍眼裡,齊烨梁戰無不勝。但此時此刻,從不輕易低頭的齊烨梁卻在刹那間一敗塗地。
他忘了必須得到的答案,忘了此刻身在何地,甚至忘了謀劃多年的一切。
血液因為懷中人散發出的甜蜜香氣而沸騰,一切感知變得隻為懷中人而存在。他像是被控制住的傀儡,天地萬物,眼中卻隻能容下那甜蜜的根源。
他無知,他無覺,他凝望,他渴求。
他掠奪,他占有,他肆虐,他臣服。
神魂颠倒間,齊烨梁雙目鎖住了懷中人的嘴唇。那淡色的薄唇微微張開,吐息之餘,是令他難以抗拒的誘惑氣息。
毫不猶豫地,齊烨梁捏起江懷樂的下颚,低頭兇狠地吻了上去。
那裡濕潤又甜美,像是他從未擁有過的美夢。唇舌交纏的滋味是如此甘甜,連根植于他身體内的暴虐都因着這份蜜糖化為柔軟的新葉,帶着獨屬于齊烨梁的氣息,溫柔地在江懷樂周身試探。
江懷樂在對方嘴唇觸碰上來的一瞬間便愣住了。
這人在做什麼?
他……在吻他?
可就在剛剛,他不還在兇神惡煞地逼問自己麼?
連被冒犯的怒火都來不及燃起,江懷樂便被陌生氣息包圍了。那氣息冷冽,幾近烏木沉香,卻比木香更猛烈,迫不及待地四處逡巡。
神智由清醒變得恍惚,魂魄比身體更快接受了這一切。江懷樂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他不知道如何緩解,也不知道如何逃離,隻能閉上了雙眼。
盡管兩人已然極盡親密,齊烨梁仍然不滿足。心中有個聲音在瘋狂叫嚣,撺掇他去汲取更多。
齊烨梁忽地後撤,嘴唇移動,在江懷樂朦胧的輕哼中,轉向了那白皙細膩的脖頸。齒根發癢,他似乎知道薄薄的肌膚下,隐藏着怎樣的美味。
男人并不打算忍耐,他薄唇微張,一口咬了上去。
“嘶——!”尖銳的疼痛襲來,突兀打斷了江懷樂的迷蒙。
江懷樂不知從哪獲得了力氣,他猛然用力,一把推開了齊烨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