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卓風彥被突如其來的力道踢得重重摔倒在走廊台階上,好一會兒才扶着腰,勉強站了起來。
卓風彥簡直不敢相信剛才發生了何事!
這裡是卓府,他是卓家正兒八經的少爺。可就在剛才,他在自己家的花園裡被闖入者踢倒在地,差點爬不起來?!
何人敢如此大膽,在他的生辰宴當天鬧事?!
侍從們呢,都耳聾眼瞎了嗎?卓府那麼多人,怎麼連一個外人都攔不住?
卓風彥腦子嗡嗡響,來人顯然完全沒想過留情面,他現在不止腰部,全身上下都疼得直打顫。卓風彥怒火中燒,一向自以為傲的儒雅随和全都抛到了腦後,惡狠狠地擡頭望向那個罪魁禍首。
然而當他看清來人面目的一刹那,所有的怒火全部都轉為冷汗。
卓風彥腦袋一片空白,他張開口,卻舌頭僵硬,什麼也說不出來。他努力咽下幾口唾沫,結巴道:“攝、攝政王?”
卓風彥“攝政王”三個字一出口,最先愣住的是江懷樂。
攝政王?
是……他知曉的那位威名顯赫的攝政王嗎?
可是,攝政王身居萬人之上,又怎會出現在卓府的花園?
卓風彥莫不是對他下了迷魂藥,他或許已經神志不清。若非如此,他又怎會将記憶中的那人與攝政王聯系在一起?
江懷樂腦子裡亂成一團,那些原本應該被遺忘的記憶紛湧而入,令他一陣頭暈目眩。
難道,這天底下真有如此湊巧之事?
他一時心善救下的男人,居然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
恍惚中,江懷樂甚至懷疑是不是卓風彥被摔壞了腦子,認錯了人。
可卓風彥不可能認錯。
也沒有人敢在京城假裝自己是攝政王。
面對卓風彥的愕然,男人并未回應。
攝政王不回應,但卓風彥不能幹站着。他忍着劇痛,勉強行禮道:“王爺怎會在此?”說罷,他忍不住偷偷打量不遠處仍靠在一起的兩人。
心中飄過若幹猜測,但卓風彥卻希望都是自己胡思亂想。
齊烨梁不想也沒工夫關注卓風彥的小動作,他聞言挑了挑眉:“怎麼,卓府這片花園并非後宅,本王來不得?”
“當、當然不是!”卓風彥得了江文鴻叔侄的口信便借機到花園等佳人,對前院發生的變故完全不知情。雖然父親與祖母有同他提過給攝政王遞了帖子,但他根本沒想到齊烨梁居然真的來了。不僅來了,還恰恰在關鍵時刻到了花園。
卓風彥好事被打斷,有脾氣卻萬萬不敢對齊烨梁發作,隻得顫聲道:“王爺大駕光臨,我等未曾遠迎,實乃疏失之過。若是王爺想遊覽花園,我這就去喚人伺候。”
齊烨梁拒絕:“不必了。”他的手仍虛搭在青年的腰際,青年一動不動,肉眼可見的僵硬。齊烨梁移開目光,沉聲道:“本王自有安排。”
卓風彥終究年輕,未曾經曆過朝堂上的風雨,也從未直面過攝政王的厲色。齊烨梁這話一出,卓風彥男性争搶的本能按捺不住,連同妄念一下子沖至頂峰。他靜默半響,忍不住提聲問:“這位乃是我的至交,不知王爺與他又是什麼關系?”
“什麼關系?”
齊烨梁唇邊勾起一抹冷笑。
這卓家不過為一孫輩慶生,竟大張旗鼓請了那麼多賓客。他适才在正廳隻待了一小會兒便無法忍耐,找了個借口出來透風。
自回京後,他剛收拾完呂家與陸家,又要處理南下這段時間積累的奏報,常常忙得腳不沾地。休息不好,那如影随形的頑疾便又時不時冒頭,折騰得他愈發焦躁。
若是在王府,他還可讓太醫給自己紮針緩解,可到了卓家,人一多,齊烨梁覺得全身經脈像是扭在了一處,頭更是痛得快要炸裂。
好不容易忙裡抽閑,尋了個安靜之地,竟是一眼便瞧見那個熟悉卻又不該出現在京城的身影。
一别多日,青年看上去和在臨陶時無甚差别。他一襲青衣,在臨陶時被遮住的白發一半束起,一半落在肩頭,本就清雅出衆的眉眼在繁花似錦的襯托下,更顯得淡泊出塵。
花園中花團錦簇,齊烨梁卻在百花中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一抹桂花香氣。
然而不等他回神,青年便被本應在前院接受道賀的卓家公子一把抓住了手腕,且卓風彥對青年步步緊逼,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齊烨梁人生第一次,事情還未想明白,身體卻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他看不得青年被另一名男子緊緊扣住的模樣。
青年終于被攬入自己懷中,齊烨梁持續多日的煩躁總算有了消解的趨勢,可那卓風彥竟然半點不懂得審時度勢,不僅不順勢離開,還敢質問他與青年的關系。
齊烨梁輕輕将青年轉了個身,面向自己。
青年明顯還處在震驚之中,他一言不發,低垂着頭,露出一段白皙的後頸。
靠得近了,那股印刻在記憶中的甜香愈發濃郁,無孔不入,亂人心弦。
齊烨梁被久違的香氣擾得眼前朦胧一片,隻剩下青年純白的發頂與脖頸。
宛若銅牆鐵壁的自制力與冷靜在香氣與卓風彥的質問下現出條條裂紋,齊烨梁本打算搭上青年肩膀的手換了方向,擡起青年的下颚,在對方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他低下頭,吻住了那對淡紅色的薄唇。
這是兩人第二次親吻。
青年的唇還是如記憶中一般柔軟,絲絲縷縷的甜香從唇縫間漏出,宛若乖巧貓咪的爪墊,若有若無地觸碰着齊烨梁緊繃着的神經,似是試探,又似安撫。
齊烨梁以為那段意外随着涼亭一别,早就被自己遺棄在回京時的路上,可此刻再度遇見,他才發覺過往每一處細節皆被他藏匿于心底,不接觸則矣,一旦碰見,便無所遁形。
上一次兩人皆不設防,雙雙失了分寸,這一次好歹在卓府,齊烨梁理智尚存,并未繼續深入,隻是輕輕貼住片刻就松開了懷中人。
齊烨梁直起身,望向目睹這一切,呆滞在原地的卓風彥,微微一笑:“你說,我們是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