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齊烨梁與他的五千精兵輕裝簡行,在草長莺飛中,一路疾行,劍指甘南皇都。
“将軍,根據晁統領提供的輿圖,我們已繞過了甘南主力軍駐紮的三座城池。”臨時搭建用以休憩的營帳中,喬六指着攤開的輿圖向齊烨梁禀告:“不出三日,我們便可到達甘南皇城。”
齊烨梁颔首。
從軍隊踏入甘南境内的那一刻,齊烨梁便确定,德林公主死前的陳述至少有一半是謊言。
哪怕他們幾乎星月兼程,入侵甘南最佳道路的城池卻早早駐紮了超乎尋常守衛的兵力,一看就是早有預謀,而非得到德林之死、齊元嘉準備出兵問罪的消息後臨時變動。隻是甘南為何甯願犧牲長公主的性命,在兵力差距巨大的情況下也要挑釁大璋,其因仍不得而知。
對齊烨梁來說,此惑并非難以解答。
不管是何因由,打到皇城,捉了這甘南之王,一問便可知曉。
從一開始,齊烨梁便打定主意,此番南下與上次靠安南都護府兵力平叛不同,取的就是以快取勝之道。
晁靖留任安南期間的籌謀此時發揮了最大成效,甘南以多草木、地形複雜聞名,易守難攻,然而天賜的壁壘用得好了,也可成為已方的屏障。齊烨梁拉長了編隊,盡可能利用了茂密叢林,蜿蜒而過,成功繞開了甘南為他們設下的“陷阱”。
誠然,一路上偶遇百人隊伍在所難免,但這時便是大璋占了上風。在齊烨梁的軍令下,大璋騎兵們全殲敵兵,等各城池守軍得到消息,早已錯過傳信的最佳時機。
五千精兵,竟然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潛入”了甘南腹地。
身旁的一名副将感歎:“多虧晁統領,眼下都快到皇城了,傷者比預計少了近一半。”
另一名副将笑道:“此番傷亡這麼少,除了将軍英明,怕是還要感謝那位‘神醫’。剛啟程那會兒,你可是頗有微詞,這幾天倒是聽不見你啰嗦了。”
前者撓了撓頭,小心瞟了眼齊烨梁,露出一個尴尬的笑容:“這……我……唉,是我眼神不好,你就别調侃我了!”
正說着,外面有人挑簾而入:“将軍,昨日被流箭射傷的曹參軍發熱不退,已經送去江大夫那裡了。他的位置您看……”
齊烨梁微微皺眉。
哪怕此行比預計更為順利,隻要有沖突,受傷仍在所難免。江懷樂随軍而行的這些日子,但凡紮營休息,總是從日出忙到日落。偏偏齊烨梁自己又脫不開身,隻好讓喬英去看着,以免江懷樂勞累過度又瞞着不說。
順着暫替曹參軍的人選,喬六與兩位副将争論起攻城的戰術,齊烨梁隻好收斂心神,将心思重新放在戰事上。
而奉命守在江懷樂營帳前的喬英正拿起一塊黑布,替曹參軍蒙上雙目。
“将軍下過嚴令,過會兒你進去千萬不要取下這黑布,一切聽江大夫的,他怎麼說你就怎麼做。”喬英系好黑布,叮囑道。
曹參軍燒得有些迷糊,但齊烨梁的軍令是刻在記憶裡的,此刻虛弱地擠出一個笑容:“右統領放心。别說将軍親自下令,就憑江大夫這手醫術,他的話我怎敢不從。”
周遭路過的兵士看着喬英帶曹參軍進了營帳,不由感歎:“聽聞昨日那流箭被賊子塗了毒,曹參軍沒事吧?”
他的同伴立即道:“你瞎操什麼心?有江大夫出手,沒等我們到皇城曹參軍就該活蹦亂跳了!”
“也是……嘿,你如今都會替江大夫辯駁了,人家剛來的時候,你不是還偷偷和我說是将軍舍不得人家,怕留在京城被人惦記所以才……”
同伴一把捂住兵士的嘴巴:“哎呦你可小聲點吧!若是被将軍聽到了,我還有命在麼!這、這我當時也不懂啊,将軍身邊多了個人,護得跟眼珠子似的,但凡親近點的都知道了,我會那麼想也是人之常情好麼?!誰曉得人家醫術那麼高明,竟然硬生生把王副将從鬼門關裡奪了回來!啧啧,不是我說,便是宮裡的太醫恐怕都沒這種能耐!”
兵士掙脫了同伴的手:“那可是咱們的大将軍,看人的眼光豈能出錯?江大夫不僅醫術高明,人還俊俏,對咱們很和善,一點架子都沒有,難怪将軍會看上人家!”
“噓,别說了,趕緊巡邏去。”
“好、好。”
營帳内,被兵士們稱為“神醫”的江懷樂坐在紗帳後,手指搭在了曹參軍的左腕上。
蘊含複蘇之力的熒綠光芒一閃而過,江懷樂随後站起,取出銀針給曹參軍紮了幾個穴道。
半晌,他拔出銀針,對曹參軍道:“好了,你這熱過會兒便能退了。我這兒還有幾貼草藥,你拿回去敷在傷口。”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曹參軍隻覺得有股暖流從身上流淌而過,随後積攢在他體内的熱毒便仿佛遇到了天敵,不斷敗退。進營帳時他還頭暈眼花,現下已然可以坐穩當了。
“江大夫,多謝,您的醫術果然高明!”曹參軍隻當是銀針之故,雖被蒙着雙目,仍想法子點頭感謝。
江懷樂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趕緊回去休息吧,很快又要趕路了。”
曹參軍感恩戴德地離開了,一直背對着二人的喬英轉過身來,仔細瞧了瞧江懷樂的臉色。
“江公子,你的臉色有些蒼白,要不要休息一下?若再有人來,我先攔着。”
連日多次用異術的消耗比江懷樂想象得還要大,但他不願齊烨梁擔憂。且這裡是戰場,來找他的都是随行軍醫醫不了的兵士和将領,若他多推辭一分,他們就少一分治愈的希望,齊烨梁可用之人就會少了一人。這點耗損,他還支撐得住。
“不用,右統領。”江懷樂搖頭:“我是大夫,我的身體自己心中有數,沒事的。”
“可是……”
“每晚我都要見将軍,若我真有不适,将軍一眼便能瞧出來,我此刻瞞你也無用不是麼?”
喬英猶豫了一下,按住沒再勸。江懷樂說得不錯,更何況這些日子江懷樂的“醫術”她親眼所見,自然頗為折服,既然大夫本人這麼說,那她便信。
她點了點頭,轉而笑道:“說起來,江公子的箭術真是大有進步,昨天還射中了兩名敵人。高城雖留在府裡,也算立了一功。”
喬英的箭法江懷樂是見識過的,此刻江懷樂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右統領說笑了,昨日不過是甘南軍派來的繞後隊伍,前方有士兵們攔住,我又站得高,這才得手。”
“不過江公子此行身份乃軍醫,上陣沖殺的事交給我們這些拿俸祿的武者便好。“喬英淡然一笑:”刀劍無情,江公子若是傷着了,誰來救我們呢?”
江懷樂失笑:“好,我會保護好我自己,不讓你們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