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馬呢？”喬六問道。

“驸馬暫且被安置在西院，派了人看着他。”管事回道。

驸馬失手殺了郡主，這對皇室來說無疑是一件醜聞，要如何處置最終還是要看皇帝或者宗室長輩的意思，因此郡主府的人除了将驸馬看管起來，其餘的不敢多事。

齊烨梁率先進入了裡屋，江懷樂與喬六跟在後面，喬六進去後還囑咐管事，不可放人進來。

屋内很冷，管事為了在皇帝派人來之前保屍身不腐，特意讓人放了許多冰塊在屋裡。靠牆的床上，靜甯郡主靜靜地躺在上面，額角還殘留着血迹。

接下來的事并非江懷樂所長，他的異術救活人，對死人毫無辦法，于是他默默退到一邊，将位置留給齊烨梁與喬六。

待房門緊閉，齊烨梁朝喬六點了點頭，喬六會意，指尖沿着靜甯郡主的額頂，緩緩向下，中間數次停留，直到脖頸處才停止。

來郡主府的路上，齊烨梁已同喬六簡明扼要地講述了江懷樂在江顔店鋪中的所見所聞以及對靜甯郡主的猜測，加上男女有别，靜甯郡主又是皇室身份，喬六隻查看了靜甯郡主的面部。

“怎樣？”齊烨梁問。

喬六直起身，沉聲道：“果真如江公子所想，郡主的臉部被動了手腳。尤其在顴骨上方以及鼻梁處，細探都有動過刀的痕迹。從下刀的位置到縫合的手法，都和那名冒充申氏的死者十分類似。”

江懷樂也不曾想到，自己的聯想竟然成了真。他想起姐姐所述，郡主愛美之事，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姐姐說，靜甯郡主最近駐顔之術頗有成效，莫非不是得了什麼秘方，而是靠這種易容之術？”

喬六認同：“恐怕是的。隻是這易容之法畢竟是逆天而行，不得長久。郡主若是還活着，不出兩年，必然會回到往昔的模樣，甚至還會更顯老。”

齊烨梁問：“這易容之法傷筋動骨，着實罕見，替靜甯施術之人和僞裝申氏遺族之人很可能就是同一人。喬六，你可有頭緒？”

喬六一番思忖，歎氣：“師兄，我着實想不出來。父親去世後，我與姐姐便一直在你身旁，那些江湖事許久不曾接觸了。”

喬六說的不假，齊烨梁倒沒有失望，今日能證實靜甯郡主與會易容術之人有過接觸，已然是收獲。

“我與明川先離開，你将此間情形報與陛下，讓陛下定奪，靜甯也不能一直躺在這裡，宗室那邊也要趕緊安排。”

喬六應道：“我明白，師兄。”

離開郡主府，齊烨梁的馬車一路出了城門，往京郊而去。

江懷樂半路上忍不住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去找我師父的舊友。”齊烨梁道。

“你的師父？”

“嗯，我似乎未曾同你仔細說過。”

江懷樂記得齊烨梁在說起英國公齊高盛時提及過，他的師父另有其人，可惜也就提了那麼一次。

青年湊近齊烨梁，一副聆聽的模樣。

若是以前江懷樂還能控制住好奇，如今二人的關系，江懷樂自是忍不住關心男人的過去。

齊烨梁沒打算瞞着，他望向窗外，緩緩道：“我的師父獨眼翁，乃一介江湖客。高祖建立大璋前，苛捐雜稅，官員忙着斂财，百姓難以維生，搶掠之事頻發。朝堂愈亂，民間以武犯禁之人便愈多。有佼佼者立派開宗，占據一方，師父的門派亦是生于彼時。随着大璋建立，江湖逐漸式微，待宗門傳到師父手中已是人丁凋零。但若勤學苦練，安于一方亦非難事。隻是好景不長，宣敬帝時，師父的師弟欲謀奪其掌門之位，對師父暗下毒手。師父帶着親信及數名弟子殺出重圍，逃往邊境，亦因此失了一隻眼睛。師父帶着剩餘的親信及好友在平西邊境安頓下來，抛去舊名，以獨眼翁自稱，在邊境娶妻生子，徹底不問江湖事。”

江湖中人麼……

江懷樂恍然。

難怪他總覺齊烨梁的一言一行中有着一股不屬于朝堂的江湖義氣，原來竟是受了這位獨眼翁前輩的影響。

隻聽齊烨梁續道：“有一次他在外出時與夜尋騎兵起了紛争，陷入險境，我正好帶着侍衛路過，救了他。他便授我武藝，以作報答。”

“所以你這一身功夫都是獨眼翁前輩所授？”

齊烨梁道：“他教授了我一部分。隻是江湖武功适合單打獨鬥，若放到戰場上則變通有餘，壓制不足。我自身功夫算是融了兩者之長。”

江懷樂突然想起來喬六與喬英私下裡對齊烨梁的稱呼，悟道：“獨眼翁前輩在邊境娶妻生子，喬氏姐弟又稱你為師兄，所以，他們是獨眼翁前輩的孩子？”

齊烨梁點了點頭：“嗯。我在平西時，常與喬英喬六一道練武，實屬同門。後來師父舊傷複發，不幸離世，臨走前将喬氏姐弟托付于我。”

原來喬氏姐弟與齊烨梁之間還有這麼一段過往，江懷樂心道，怪不得齊烨梁對姐弟兩如此信任，放在身邊時任其為左右手，想離開王府也替其找到了最佳的歸宿。

想起此行的目的，江懷樂猜測道：“那你所說的師父舊友，就是昔日跟随獨眼翁前輩一道前往邊境的宗門舊人？”

“不錯。此人名曰青衫客，在宗門時一直是師父最信任的親信。我與師父相識後，他耐不住邊境寂寞，入了平西軍，所以，也算是我曾經的部下。”

兩人叙舊時，馬車颠簸間已到了一座郊外茅草屋外。齊烨梁掀開車簾：“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