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明知道她是黑暗大陸的生物，卻因為外表上和人類沒有區别，潛意識裡就放松了警惕。

“找她的時候，我想過很多次怎麼處理她，最後我改造了奧羅拉，以自身的自由為代價，換取将她永遠禁锢在這裡。她不願意跟我走，她說，我沒有害過人啊，媽媽。她不會明白，評判标準從來不是有沒有害過人，而是有沒有害人的能力。

“我可能還是心軟了，所以我問她，你為什麼要跟着我來到人類的世界？她說，我想要愛。”

“愛？”

“我和你一樣驚訝。誰能想到，黑暗大陸的生物想要的會是這種東西。這種，人類自己都不珍惜的東西。”

「是的，我想要愛。我想要很多很多的愛，真正的愛。你摘下我時，我感受到了。那是我從未品嘗過的食物。濃烈的、純粹的。你愛着那個男人。

「為什麼我得不到呢？怎麼找，都找不到。無論怎麼修改記憶，都無法得到那樣的愛。」

“虛假的記憶裡怎麼會産生真實的情感呢？愛是相互的。她不曾給出去，自然無法從别人那裡獲得。這個道理她同樣不懂。後來我說，如果世界上隻有一種單向的、無私的、不求回報的愛，那就是媽媽對女兒的愛。”

「我可以愛你。所有的媽媽都會無條件地愛自己的孩子。我給你這樣的愛，可以嗎？」

“再後來，我們從大陸的最北方一路來到最南端的海島，途中遇到了很多因為戰火或是天災流離失所的人，其中一些人想要跟随我們。我讓小晴拿走了那些讓她們痛苦的記憶，就這樣建立起了奧羅拉。”

“這棵樹就是小晴？”

“是。她的種族以樹形态的本相進行繁殖，這個過程一旦開始，就無法逆轉，她再也不能變成人類的拟态。”

“……那些從樹上誕生的孩子，其實都是小晴的孩子嗎？”

“孩子更多的是一種精神寄托。奧羅拉的大部分居民其實是這些年陸續從外界救回來的人，小晴從她們那裡得到了很多的愛，所以回應了她們的願望。我認為這不是壞事。”

“那些孩子也需要'愛'這種食物嗎？”

“不，她們從誕生時起就以人類的形态生活在奧羅拉，習性上已經和人類沒有區别。她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西琳告訴你的，就是我一直以來告訴她的。阿紮爾在外面的時候，也沒有表現出什麼不對的地方吧？”

“沒有。她和人類沒什麼不同。如果不是獵人協會的人堅持那種說法，我根本不會往那方面想。”

“他們應該是翻到了協會裡關于小晴的資料，認為阿紮爾也具有修改記憶的能力，所以想方設法地把她偷了出去。不管他們有什麼打算，都注定要落空。我不會再放任何人進來，也不會再放奧羅拉的人離開了。

“你已經聽完了前因後果。無論你願不願意幫我都沒關系，我總歸還有别的辦法。但是我希望你離開之後，不要對任何人提起這裡的事。”

“好，我答應您。”你點點頭，重複道，“我可以幫您送信。但是，我也有一些别的事想要問您……”

“你說。”

“您有沒有聽說過時空隧道？或是，異世界？”

黛拉思考了一會，搖頭。

“我沒有聽過。不過，我有個朋友年輕的時候對這類東西很感興趣，如果她還活着，你或許可以去問問她。我幫你寫一封給她的信。她叫西比拉。”

“那就太謝謝了！”

*

“媽媽……”

聽到身後的呼喚，西琳從窗前轉身，回到床邊坐下。

“阿紮爾，你醒了，還困嗎？”

阿紮爾搖搖頭，坐起身四處看看，“媽媽，葵呢？”

“祖母已經送她出去了。”

阿紮爾失落地拉住西琳的手，“媽媽，我也想出去。”

“外面的世界不可怕嗎？”

阿紮爾用力搖頭。

“我才不怕他們！我想去找西索玩。”

“西索？”

“葵讓西索教我說話。西索會陪我玩，還會給我變糖果，他可以變出一大把糖！”

“聽起來……他很喜歡你。”

“除了抓我的壞人，大家都很喜歡我！”

“真是太好了。”西琳摸了摸阿紮爾的頭，“阿紮爾，'迪妮莎'這個名字是誰給你取的？”

“我不知道……壞人喊我薔薇，葵喊我迪妮莎。媽媽，它們都是我的名字嗎？”

西琳輕輕搖頭，“你隻有一個名字，你叫阿紮爾。好孩子，快點長大吧，這樣你就能離開這裡了。”

“我會多吃飯，多睡覺的。”

“這些不夠，這些遠遠不夠。阿紮爾，你還要吃掉那些人的記憶。”

“吃掉……記憶？”阿紮爾愣愣地重複。

“這是我們與生俱來的天賦。”西琳握住阿紮爾的肩膀，注視着她的眼睛，“阿紮爾，你可以感覺到的，那些與你有關的記憶在閃閃發光，是不是？”

“發光……”阿紮爾閉上眼睛，“媽媽，我看到了好多星星……”

“它們都是你的食物。吃掉它們吧。它們會成為你的養分，讓你快快長大。”

“吃■……□……□■會忘了我嗎？”

“好孩子，不要擔心會被人忘記，媽媽會一直一直陪着你的。你最喜歡媽媽了，對嗎？”

“……■阿紮爾■■最喜歡■■■最喜歡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