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縣尉,這具屍體的屍斑呈鮮紅色,指甲青紫,瞳孔放大,是中毒之兆。”
沈由溪匆匆趕到驗屍現場,連午膳都未來得及用,便立即投入工作。她俯身仔細查驗屍體,青絲垂落肩頭也顧不得拂開。
“蘇淮樓,工具。”她頭也不回地伸出素手,聲音清亮。身後那位氣質出塵的佩劍男子立即遞上驗屍器具,動作行雲流水,顯然配合已久。
蘇淮樓一襲墨色勁裝,腰間佩劍泛着冷光。他面容如玉雕般精緻,劍眉星目間卻凝着化不開的寒意。
與沈由溪站在一處,一個如霜雪般清冷,一個似朝陽般鮮活,恰似水墨丹青中濃淡相宜的絕妙搭配。
沈由溪接過工具時,兩人指尖不經意相觸。她溫熱的手指與他微涼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卻莫名和諧。
蘇淮樓眸光微動,又很快恢複平靜,如深潭般不起波瀾。
沈由溪話音剛落,蘇淮樓已然将驗屍工具整齊地擺放在屍體旁的木案上。
他動作利落,每一件器具都精準地放在最順手的位置,這般默契顯然經過無數次配合。
沈由溪俯身,纖細的手指輕輕掰開死者的口腔,湊近細聞。她眉頭微蹙,鼻尖萦繞着一股若有若無的苦杏仁氣味。“是砒霜。”她低聲道,聲音裡帶着幾分笃定。
蘇淮樓适時遞上銀質小刀,刀鋒在燭光下泛着冷芒。
沈由溪接過,利落地劃開死者的胃部。她指尖染上些許暗紅,卻絲毫不影響她專注的神情。胃中殘留物證實了她的判斷——确實是砒霜中毒。
“死者口腔有苦杏仁氣味,毒物為砒霜。”沈由溪直起身,用清水淨手,向丁縣尉禀報。“肝髒呈暗紅色,血液凝固異常。”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死者青白的臉上,“這說明,他在落水前就已經毒發身亡了。”
蘇淮樓站在她身側,目光落在她沾濕的指尖上,不動聲色地遞過一方素帕。
......
“沈仵作,辛苦你了。”丁縣尉捋着胡須,眼角堆起慈祥的皺紋。年過四旬的他看着眼前這個剛及笄的小姑娘,眼中滿是欣賞之色。
“稍後我們就去緝拿兇犯,若有需要再差人請你。”
江鈴縣先前正逢仵作空缺,整個縣衙上下竟尋不到一個能勘驗屍首的人。就在衆人焦頭爛額之際,這個沈家的小丫頭竟主動請纓,跑到縣太爺面前毛遂自薦。
要知道,仵作雖為公門中人,卻是個無品無級的“晦氣”行當。
沈家世代行醫,在當地頗有名望,怎會容許自家千金做這等與死人打交道的差事?據說當日沈家父女争執得厲害,最後不知這丫頭用了什麼法子,竟真讓父親點了頭。
說來也奇,沈由溪雖年紀輕輕,卻因家學淵源,對醫理藥理了如指掌。那些晦澀難懂的驗屍典籍,她翻閱一遍便能融會貫通。
初次驗屍時,手法之老練,判斷之精準,讓在場的老吏們都啧啧稱奇,直呼是個難得的天才。
丁縣尉望着沈由溪收拾器具的利落身影,又瞥了眼始終默默守在一旁的蘇淮樓,不禁暗自點頭。這丫頭,當真是給江鈴縣撿到寶了。
暮色漸沉,沈由溪與蘇淮樓剛踏出衙門,便被一個衣衫褴褛的女子攔住了去路。
那女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沈仵作,求您救救我娘!診金我定當加倍奉上,做牛做馬也會報答您!”
沈由溪定睛一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這不是上月義診時,那個捂着鼻子說她“整日與死人打交道,手上沾着晦氣”的女子麼?當時還當衆嫌棄她“髒”,如今倒來求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