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醒過來嗎?”
“儀器沒有反應,長官。”
“啧,等他醒了立刻通知我。”
“是。”
周圍的聲音異常嘈雜,有人動了動他頭上的儀器,簌簌輕聲尖銳地擊打伊利亞的腦海,使他難耐地清醒了過來。
他并沒有睜開眼睛,不知何時戴在他頭上的儀器在将要響起的那刻曲線歸于平靜。
我還......活着?
他緊閉雙眼,平緩呼吸,耳朵靈動地聽着周圍的動靜,想要判斷自己如今的處境。
他沒有躺在病床上,而是坐在冰涼的鐵制的椅子上,腳尖觸碰到了大大的鐵球,腳踝非常沉重,無法挪動分毫,雙手也被伸直固定在前方,頭上則戴着不知名儀器。
電療?
伊利亞思考着,他一直是最乖的那個,院長先生應該不至于讓他上電療椅才對。
還有剛剛的......長官?院裡有誰有這種稱呼嗎?
他......是不是已經離開院裡了?
迷茫中,血色的倒計時怼上了眼球中央30:00:00。
突如其來的紅色刺激了他的神經,電光石火間,他想起來了——他......已經死了啊。
作為一個在娘胎裡就帶病的病秧子,他出生後大部分時間都卧病在床,父母因為隻有他一個孩子而萬分心疼,鄰居們稱贊他的聰慧卻可憐他必然的短命,但就算如此,他過得還稱得上快樂,起碼十二歲之前是這樣的。
可十二歲之後,一切都變了,父母在多年的努力下終于給他添了一個健康的弟弟,重點——健康的。于是他失去了父母的關心,弟弟并沒有那麼聰明,甚至是笨拙的,可不論是父母還是鄰居們,他們都更喜愛弟弟,當然,他也喜歡弟弟,總是希望弟弟能多陪他一點。
父母們不再願意負擔他巨額的醫療費,卻也害怕别人說他們的閑話,然後他就在一個晴朗的早晨被自己的親身父母扣上“久病已瘋”的帽子送去了精神病院,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他的父母和他最喜歡的弟弟。
出乎意料,院長并不是小說動畫裡的反派boss,反而是個好人,他的病得以在院長讓他上陣拉贊助得來的錢下繼續治療。可精神病院畢竟是精神病院,在院裡待久了,在外人看來,他多少有點神經質,不過沒關系,伊利亞确認自己是正常人且正常地活着。
他在院裡待了很久很久,他想要活着,院長定期讓他賣可憐拉來的贊助能讓他繼續活着,對于他來說,這就足夠了。
隻是可惜——他還是死了,在精神病院裡死于疾病的突然惡化。如此普通又平凡的死亡,占據不了新聞報道的一角,也換不來父母和弟弟的一個眼神。
但他還是幸運的,在他死後,在殘餘的朦胧的意識間,他終于聽到了那個在小說裡出現過起碼一萬遍的問題。
[你想要......活下去嗎?]
他當即便激動地在意識中按下了“yes”的按鈕,然後他就出現在了這裡。
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
伊利亞将注意力放在了腦海中的面闆上
[任務進度:0/7]
[馬甲:伊利亞(罪與罰)]
[任務:請不要辜負罪與罰這個名字,去找到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并裁處罰吧]
随後他注意到了奇怪的一點:任務這一欄是灰色的。
這是......需要觸發?
以玩萬惡米O遊全家桶多年的經驗,做任務總是會有個前搖,比如“向着星辰與深淵”“我遇到了一個麻煩”等等,隻有聽完他們說完那些無意義的話才能進入正題,也就是說必須滿足前置條件才能真正觸發任務。
那麼這個馬甲任務的前置條件會是什麼?
他又想到了那行令人心悸的血色倒計時,它現在是29:45:44。
倒計時結束會發生什麼?心髒不知為何緊繃了起來,直覺告訴他絕不能讓這件事發生。
伊利亞睜開了雙眼。
儀器驟然大響,紅光不斷閃爍,玻璃牆外面的人都看了過來。
“長官,他醒了!”
......
依然是這間房間。
伊利亞睜開眼迅速打量了這間屋子,情況讓他還算滿意,沒有染着血的鋼釘和鞭子,也沒有電療椅和髒髒的手術台,這間審訊室出乎意料得幹淨整潔。
是的,審訊室,他很快就發現了這間屋子的用途。
玻璃牆外,一群穿着制服的異能特務科成員嚴肅地看着審訊室裡面。
玻璃牆是一面單面牆,伊利亞看不見外面,但他知道牆外一定有很多人在盯着他,被衆多視線盯着的事實讓他有些如坐針氈,他從前除了院長先生幾乎都隻是面對擺在房間裡的攝像機和音響。
許久未接觸世人眼中的“正常人”讓他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指,他稍稍垂下眼眸,掩下了自己一瞬間的無措,恢複了平靜的神色。
“俄羅斯情報組織死屋之鼠成員,造就了歐洲多起罪行的幕後黑手,你出現在橫濱有什麼目的?”
對面的中年男人将右手撐在桌上,稍微往前壓低了身子,滿臉正氣凜然。
伊利亞并沒有被對方吓到,隻是有些詫異。
大作家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在這個世界竟然還有這種身份,但又想到這位作家對于革命的熱衷,在歐洲犯下的罪行也許是組織參與反對封建主義的革命活動,再想想面前人日本人的身份,伊利亞頓時表示理解。
是的,日本人,伊利亞發現他的馬甲還是具有語言兼容性的,他本能地知道對面的人在說日語。
剛套上馬甲的伊利亞自己當然不可能做了對方口中的事,馬甲是《罪與罰》,作為陀思的著作,他長得和作家本人一樣沒什麼奇怪的,雖然這個特性讓他處于現在的境地着實讓他有些讨厭還未曾謀面的他的,不,《罪與罰》這本書的主人。
對方看起來對他非常警惕,從陀思在他口中惡劣的形象來看,顯然不會不收集情報,也就是說,他們很清楚陀思妥耶夫斯基并沒有雙胞胎兄弟。
所以......就算他據理力争自己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人們也隻會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物。
更何況......他低下眼簾,看了看被鐵環固定在桌子上的雙手。
在别人的地盤上,又全身被束縛着,作為一本不擅長逃獄和打架的書,他還是乖一點比較好。
伊利亞頓了一會兒,露出溫和的笑:“這位先生,請不要如此急切,還不知先生如何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