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被抓來的第三天。

好冷啊——

伊利亞無神地望着自己的鮮血從血管中一點一點被抽走。

踏踏的腳步聲愈來愈大，他無力地擡起頭，對上一雙幼小的驚恐的雙眼。

啊......又是一個被抓來的孩子，他的内心毫無波瀾地想着。

思緒甚至拐到了自己不是人的馬甲身體裡竟然真的有人的血液這種無聊的事情。

他的鮮血從針頭的管道另一頭抽出，一滴一滴，滴進那個孩子的嘴裡。

“啊啊啊啊——”

咚的重重的一聲，那個孩子倒下了。

白大褂不滿地啐了一聲，不到一分鐘，另一個孩子又被提了過來。

“大哥哥，救救我！”

“大哥哥，我不想死！”

“大哥哥！大哥哥！大哥哥——”

“啊啊啊——”

尖叫聲戛然而止，伊利亞低頭望去，又是一雙未能安息的驚恐的孩童的眼眸。

他已經......數不清有多少個孩子死去了。

因為所謂他的“能力”，平均五分鐘就會有一個孩子死去。

“大哥哥......救救我！”

啪——

又是一個......

伊利亞麻木地低着頭。

不要了！不要再叫了！我隻是個普通人，我根本沒辦法救你們！

不要再叫了——

仿佛有聲音從虛空中響起。

“可你明明能救他們的，不是嗎？”

伊利亞恍惚地支撐起身體，卻摸到了身旁黏膩香甜的紅色液體，陡然間又顫抖着坐了回去。

“隻要你說出自己沒有那種能力，他們就不用死了，不是嗎？”

他低垂着頭沉默不語，黑色的發遮住了眼眸。

聲音似乎發現了他的軟弱，開始不屑地嘲笑他。

“呵，說到底，你最恐懼的還是那群人會一怒之下把你弄死，然後......你就會成為研究對象。”

“為了自己的命，放棄那些孩子，不是你自己做出的選擇嗎？”

伊利亞不語，他無法反駁，他的确......為了自己的命選擇放棄了那些孩子。

可是......可是為了自己能活着有錯嗎？

那些孩子的确很無辜，可是......可是他就不無辜嗎？

被牽扯進異能組織的鬥争中，不知道當着什麼角色的棋子，時時刻刻擔心着不知道從哪裡插過來的下一把刀，他就不無辜嗎？！

他也隻是想要活着而已！

他顫抖着，緊緊地咬着嘴唇，半晌，腥味流進了他已經泛酸的胃裡。

從小到大，他被醫生放棄，被父母放棄，被弟弟放棄，最後......又被院長先生放棄，他現在隻是......不想自己也選擇放棄自己而已。

伊利亞眼神恍惚了片刻，也許......他一開始不答應費奧多爾和異能特務科的話......這些孩子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他望着孩子破碎的雙眼，喉嚨哽咽着說不出話。

對不起......對不起......

如果他真的是他們口中能穩定異能的異能者就好了......

對不起......他真的......就隻是一個想要活下去的倒黴的普通人而已......他什麼也做不了！

伊利亞蜷縮着自己的身體，強迫自己放空自己的思緒，不再去聽耳邊的尖叫聲。

這些尖叫聲已經在他耳邊響了三個日夜，他恨兩個竊聽器後面的異能者，為什麼不來拯救他，為什麼不來拯救那些孩子？

他已經很努力了，喊了無數次他的“能力”對那些半成品沒有作用，可看到了星野翔太這個“成功案例”，白大褂和黑漆漆們就再也不不曾理會他的聲音。

他恨這個唯異能者至上的外面的世界！

還有星野翔太......這麼久了，他為何從不曾有任何動作呢？

伊利亞擡起頭，恍惚地問：“星野君，您......從不曾不為他們感到悲傷嗎？”

他得到的是令他發寒的天真的話語：“大哥哥，你在說什麼啊？雖然他們不是神明大人，但他們也在幫助他們擁有異能啊，擁有異能才能自由地生活。”

伊利亞怔愣在原地，久久不語。

這個孩子......是個怪物。

他恨這個世界！

不再去詢問星野翔太的看法，身前又是一個孩子被送來，他強迫自己擡起頭，想要讓自己記住這些無辜的被所有人抛棄的人。

“你是......”

伊利亞瞪大了雙眼，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是......

他的心髒突然猛烈地跳動，一個推測從心底緩緩升起。

這是......真的嗎？

他不敢置信地突然上前，不顧自己滿手的鮮血輕輕捧起那個孩子的雙臉。

看着手中突然露出不好意思神色的孩子，他激動地喊着：“你是我在手術台上看到的那個孩子，對吧？你是他，你一定是他，對吧！”

孩童尴尬地點點頭，食指相對說：“咳，那個，大哥哥，對不起哦，我們隻是......”

“不，什麼也沒關系！”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抱緊那個孩童，死死地抱着那個孩童，輕輕撫過他的頭，語氣空靈。

“什麼也沒關系......”

白大褂見事情敗露，也尴尬地站在原地攤開手。

星野翔太則有些不可置信：“啊？什麼啊？竟然不是幫這群小鬼擁有自己的異能嗎？果然不是神明大人！大哥哥，我們還是離他們遠點......”

伊利亞眼前什麼也看不到了，他隻是溫柔地看着懷中的孩子，感覺自己得到了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