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人像是才反應過來,将剛才的懷疑和驚恐囫囵吞進肚子裡:“達利安大人說得不錯,塔拉莎小姐怎麼可能打得過公爵大人,先不論這個,退一萬步來說,塔拉莎小姐是公爵大人的獨女,受着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怎麼會忘恩負義殺害自己的父親?”
“呵呵,我這是聽到了什麼笑話,柔弱的小姐殺害養育自己的強壯的父親,哪怕是世界上最荒誕的戲劇都編不出這種愚蠢至極的劇本吧,夏克萊特莊園也是養了一個好總管,不是嗎?”埃文子爵懶洋洋地轉悠過去,靠在塔拉莎的椅背上。
頭頂上突然多了一個人,塔拉莎攥着手帕默默垂淚,不着痕迹地往前挪動。
一人附和:“埃文,你又要有新素材了麼?讓我想想,該怎麼給新素材取名。”
埃文原地轉了一圈:“備受信賴的總管因背棄主人被拉上絞刑架,啧啧啧,真是謝謝查爾斯總管了,我的靈感已經枯竭好久了,沒想到總管先生竟然這麼慷慨,甘願親身犯險隻為給我一個素材玩。”
說着,他像是被自己說的話感動到了,情不自禁地鼓掌。
“别在這說說笑笑,也不睜開眼睛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達利安冷聲說道。
埃文漫不經心地撇撇嘴,對着塔拉莎行禮緻歉。
倘若忽視慘死的公爵,這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貴族間的調笑。
處在調笑中心的查爾斯看起來紋絲不動,可那張堅定牢固的面具上陡然出現一條裂縫,潛藏在深處的驚慌與奴性從裡面悄然爬出,沿着布滿皺紋的軀體爬遍全身,又猛然鑽進皮肉,緊緊附在骨頭上。
面對貴族時下意識的屈服和妥協已經成為職業素養,貴族的嘲笑讓他惶恐,貴族的讨伐更讓他心驚膽戰,再加上本就心虛,一時間連話都不會講了。
就在這時,那個顫顫巍巍的侍從突然摔倒,将公爵屍體上的白布拽歪,僵硬發灰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氣裡。
匕首上的紅寶石亮光閃爍。
查爾斯的眼睛猛然亮起來,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指着塔拉莎聲嘶力竭地吼着:“那把匕首!兇手就是她!她就是殺人兇手!”
他慌不擇言:“她就是為了給夫人報仇才殺的公爵大人!那把匕首,那把匕首就是夫人的!啊!”整個人被人大力推倒在地。
黛西突然上前推了他一把,厲喝一聲:“閉嘴!”
查爾斯倒在地上,破罐破摔:“你在裝什麼?你不是最忠心夫人的嗎?你明知道夫人是被公爵大人害死的,你做了什麼?夫人死後不過三天,你就背叛她投靠公爵大人,你的忠心都喂到野狗肚子裡去了吧。”
一話既出,原本正在讨伐的貴族猛然頓住,不可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查爾斯從地上爬起來哈哈大笑:“那把匕首是夫人的陪嫁,黛西你會不知道?塔拉莎從小被夫人帶大,夫人有多恨大人,她會不知道,她殺害公爵大人不過是為了給夫人報仇!公爵大人和塔拉莎可沒有什麼多餘的父女情,一年到頭見面的時間連手指頭都可以數得明白,怎麼會比得上母女情深。”
母女情深?
塔拉莎面上眼淚不停,将花瓶演繹得恰到好處,心裡差點笑出聲,怎麼這幫人都認為她和母親母女情深呢?
原本正在說話的貴族又集體閉嘴,不曾想一個宴會竟然會發生這麼多事,先是公爵離奇死亡,再到公爵小姐被指認為殺父兇手,最後連埃斯珀森家族最隐秘的事情都被抖落出來。
全場不知是第幾次寂靜。
“哒——哒——哒——”
幾隻軍靴踏過地面走來,為首那個穿着黑袍的男人無視城堡裡的守衛,如同幽靈一般如入無人之境進到書房。
身後的黑衣人訓練有素地為其疏散通道,為首男人頭顱高昂,銀質面具和黑色鬥篷遮蓋全身,隻露出一雙冒着寒光的如同深潭般平靜冷冽的眸子。
他無視所有人的注視,走到沙發前停下,目光向下掃。
塔拉莎靠在扶手上,擡頭望去,剛好與為首的男人對上視線。
不知何時出現她身後的侍衛長想要出手,一個黑衣人拔劍抵住他的手。
劍拔弩張。
“塔拉莎小姐,您好,我是陛下親封的治安官——梅裡特·希爾洛斯。途徑夏克萊特莊園,聽聞布萊克公爵遭人殺害的噩耗,這才不經過您的同意闖入城堡,非常抱歉。”梅裡特嘴裡說着抱歉,語氣冰冷沒有一絲波動,倒是十分符合鐵血治安官冷面無私的傳聞。
“根據菲爾莫斯王國的法律第四百三十九條,無論哪裡發生命案,治安官有權接過一切查案以及審判權利,直至将兇手捉拿歸案,帶到王都法庭。”梅裡特擡手示意,“将整個夏克萊特莊園保衛封禁,直至找出兇手,請各位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