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這尊龐然大物的遮擋,窗外的景色變得清晰,連同城堡一起。
塔拉莎笑起來,坐直身體,手指在臉頰上方輕點幾下。
她全然忘記了掌心的疼痛,拍了一下手,好像在鼓掌。
洛厄爾擡起眼皮,偷偷瞄了一眼,想問什麼又立馬止住。
塔拉莎突然轉過去面朝他,看着他低垂的頭,她探過頭去,忽然扭過頭,以一個十足詭異的姿勢和他四目相對。
她眨眨眼睛,蝶翼般的眼睫毛撲閃撲閃,她笑着彎起眼眸,和他打招呼:“你好呀,洛厄爾,為什麼不擡頭呢?”
猝不及防與那對璀璨奪目的綠寶石近距離接觸,洛厄爾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識屏住呼吸向後躲去。
不過一秒,他立刻反應過來,往後躲的動作頓住,就這樣用這種奇怪的姿勢看着對方。
塔拉莎剛剛才找了個樂子,心情正好,耐心也比往常多一些,她噗嗤笑出聲:“讓你起來呢,還愣在這幹什麼呢?是看呆了嗎?”
說完,她率先退了回去,恢複剛剛優雅的坐姿。
隻留洛厄爾還呆在原地。
剛剛實在是太近了,近得可以看清小姐眼眸裡的倒影,可以數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連她說話時的吐氣也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洛厄爾猛地吸了一口氣,他連忙捂住口鼻,生怕洩出去一絲半點,像是一條缺氧許久的魚,突然栽倒在一片氧氣充沛的池塘,又激動又貪婪。
塔拉莎在旁聽得清楚,她詭異地掃他一眼,嫌棄地往後縮。
什麼膽量,湊近一點就連呼吸都不敢了,真是沒出息!
她頗為嫌棄地瞟他一眼,轉頭看向窗外。
心情重新變得愉悅,連帶着嘴角的笑意都顯得真心實意起來。
她眯起眼睛,哎呀,她可真是越來越期待他看到禮物時的表情了,肯定很好玩!
這枚禮物正孤零零地藏在書房的窗簾裡,完全沒有被書房裡的其他人發現。
梅裡特端坐在正首的沙發上,後背放松地靠在沙發靠墊上,前面站着三隻戰戰兢兢、縮頭縮腦的鹌鹑,一個個都将頭埋進衣領裡,恨不得能夠整個人鑽進去來逃開自己大人的凝視。
每個人都沒了剛剛在樓梯旁打架的氣勢,如同被拔了毛的野雞一樣畏畏縮縮。
光是站着還不老實,飾演鹌鹑的同時還能抽空瞪另外兩個人一眼,你瞪完,我瞪你,再瞪他,要是眼神又實體,三人又能上演一場激烈的鬥毆。
三人用眼睛代替雙手鬥得激烈,卻不知道這些明槍暗箭都被在座的人看個清楚明白,梅裡特閉了閉眼。
聲音夾雜着寒涼:“怎麼?想去外面再打一架嗎?”
三隻鹌鹑立刻停止暗鬥,齊齊搖頭。
梅裡特瞥了眼三顆同時搖晃的頭,擡手扶額:“再有下次,就不用騎馬了,全部跑着趕路。”
三人齊齊打了個寒顫,兩兩對視一眼,這才安靜下來。
“不會說話?”
六隻耳朵齊刷刷豎起來,聲音如洪鐘:“是,大人!”
梅裡特偏頭不想看他們,包裹在黑色手套裡的手指按着太陽穴,一上午連軸轉的審問沒有讓他有一點累意,跟這三個蠢貨說幾句話他瞬間就覺得好心累。
按完太陽穴,他下意識地想捏眉心,手指碰到堅硬如鐵的銀制面具,陡然頓住。
他閉起眼,自然地放在手,有些想要歎氣。
真是······快被他們傳染了。
“從今天晚上開始,你們三個每個人都去圍着莊園跑十圈,我會派人去監督你們,知道這場案件結束為止。”
三人齊齊擡頭,瞪大雙眼,隔着面具都能看清他們臉上的絕望與驚訝。
馬修張大嘴巴:莊園!
巴倫唇線繃直:十圈!
艾倫眼神呆滞:有人監督!
三座大山猛然砸下,差點把他們砸死,砸得眼前發黑,砸得腿腳發軟,砸得生死不辨。
梅裡特挑起眉:“不說話,是嫌少嗎?”
腳步虛浮的三人立刻站直,挺拔如松,聲音氣貫山河:“沒有!”
梅裡特站起來,一邊說一邊向門外走去:“去把那扇小窗關上,出來的時候記得把門鎖上。”
幾人不敢再惹他生氣,一個個争着搶着去關窗,離得最近的巴倫兩步走上前,率先撩起窗簾,卻被緊跟其後的馬修一把搶過,試圖搶先将窗戶關上。
艾倫不甘落後,手指剛搭上窗簾的一角,突然“啪嗒”一聲,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三人僵在原地,透過幾隻交叉的手臂和被扯得一團糟的窗簾,一顆袖扣正孤零零地躺在地闆上。
幾人意識到什麼,緩緩轉過頭去看向門口的位置。
剛剛還在往外走的梅裡特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他們身後,面具後的湛藍瞳孔裡一片冰冷,甚至透出累累寒意,看得人心底發涼。
巴倫把愣住的艾倫往後推去,自己往後縮的同時攥住馬修的衣角往後拽,給梅裡特的視線留出充足的空間。
平時被巴倫碰一下都要炸毛的馬修此時一言不發,乖乖被人攥着衣角往後拉。
三人擡眼朝長官看去。
梅裡特正緊緊盯着地上那枚袖扣,湛藍的瞳孔縮成一條線,周身的氣質仿佛是極北之地的冰山,冷得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