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就是防爆電軌。”
他碾了碾靴底黏着的墨綠色液體——那東西像活物般在地面緩緩蠕動,所過之處,合金地闆竟被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機械護衛的殘骸在身後轟然倒塌。甯泰的寒鐵長槍挑起閘門下那具焦黑的屍體,槍尖染血,鏽蝕的金屬關節仍在滋滋迸射電火花。屍體的五指如鈎,生前最後一刻仍死死摳着防爆閘門的液壓栓——仿佛門後藏着比死亡更恐怖的東西。
甯泰的聲音像砂紙摩擦金屬:“做好心理準備——後面就是‘藍色輝光’運輸甬道。”
通道裡的寂靜比慘叫更瘆人。
自燃的機械殘骸在黑暗中突然爆出青藍色火花,地面流淌的墨綠色液體蒸發出刺鼻的氨水味。沒有屍體,沒有血迹,甚至沒有彈痕——這個本該堆滿運輸機甲和武器箱的補給點,幹淨得像被某種東西舔舐過的餐盤。
“計劃全亂套了。”褚星踢開半截機械臂,他組裝到一半的機甲框架像具被抽走内髒的鋼鐵骷髅。防爆軌道上本該停靠的武裝列車,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撈谷背上的四爪機械臂同時運作:兩隻手持熱熔槍抵住閘門縫隙,另外兩隻的焊槍噴出刺目白光。特殊鋼材被燒紅的瞬間,閘門發出垂死般的金屬呻吟——
鏽蝕的機械墳場在衆人眼前鋪開。
報廢的組裝設備如同巨型墓碑,在幽藍的應急燈下投下鋸齒狀的陰影。空曠的軌道中央,蹲伏着一個瘦小的身影——它正從廢棄機甲的頭顱裡緩緩鑽出,動作像一條正在蛻皮的蛇。
它的顱頂腫脹到半透明,薄如蟬翼的皮膚下隐約可見渾濁的液體流動。凹陷的眼眶裡,兩顆褐色的眼球如同幹涸的樹脂,死死盯着闖入者。
“咯咯……”
它舉起那根嵌着齒輪的人骨,骨節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同一瞬間,更多的怪物從鋼鐵殘骸的縫隙中湧出——它們的軀幹上焊接的機械部件嶄新得刺眼,與潰爛流膿的肢體形成詭異的對比,仿佛某種亵渎的拼合實驗産物。
柳桑擡手,指間灑落的孢子粉在昏黃的燈光下泛着瑩瑩微光,如同初冬的第一場細雪。那些微小的生命一接觸到怪物的皮膚,便如饑渴的根須般瘋狂鑽入,順着血管與肌肉的紋理蔓延。
他能感覺到——
孢子正在它們體内生根、發芽、汲取養分。鼻腔、喉管、内髒入口,每一處濕潤的黏膜都成了孢子的溫床。怪物的動作開始變得遲緩,肌肉繃緊又松弛,像是被無形的絲線拉扯着,一步步走向靜止。
五步。
最後一步落下時,它們的身體已經完全僵化,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皺縮,最終化作一具具裹着機械殘片的幹屍。
柳桑的眉頭微微皺起——不對勁。
這些怪物的生命力流逝得太快了,仿佛體内的能量被某種力量刻意截留,隻等着被外力抽取。他蹲下身,孢子反饋回來的信息讓他的瞳孔驟然收縮——這些怪物的核心處,竟殘留着一絲未散的意志。
……故意的?
掌心的瑩綠色光暈躍動着,溫暖而澎湃,那些被汲取的生命力在他手中彙聚成團。而在他腳下,幹枯的殘骸卻如同被歲月抽幹的朽木,皮膚皲裂、骨骼脆化,空洞的眼眶裡凝固着某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像是解脫,又像是終于等到了某種宿命的終結。
他緩緩蹲下,指尖輕觸其中一具屍骸的面頰。
觸碰的瞬間,一縷微弱的意識殘片順着他的神經湧入——模糊的畫面如電流般閃爍:黑暗的甬道深處,低沉的嘶吼在回響,以及……一扇門。一扇被無數血肉藤蔓纏繞的門,門縫中滲出暗紅色的微光,如同某種生物在緩慢呼吸。
那些怪物并非是被迫赴死,而是主動走向了孢子。它們的生命并非被掠奪,而是被交付。
“……你們在等這個?”柳桑低聲呢喃,掌心的生命力微微震顫,仿佛在回應某種遙遠的呼喚。
——有什麼東西,正在門後等待着他。
褚星的機械臂在殘骸中翻找出最後一個完好軸承時,金屬關節突然僵住——所有怪物攜帶的零件,恰好能拼出兩套完整的機甲。
低頻震顫毫無征兆地從側面閘門傳來,鏽蝕的門框簌簌抖落暗紅色碎屑。
褚星五指虛張,空氣驟然凝滞,半透明的波紋在她掌心蕩漾。指尖輕劃間,一道瑩白流光自血脈中抽離,在虛空中延展、凝固——最終化作一頁懸浮的「無字書」。
書頁薄如蟬翼,邊緣泛着星輝般的碎芒,仿佛截取了一段銀河。
他并指如刀,淩空一劃——
無字書上的淡金紋路瞬間坍縮,凝聚成一道透明的「殺」字。薄如刃,疾如光,撕裂空氣的尖嘯尚未傳至耳畔,殺意已貫穿閘門!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