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其實是我率先對你态度不好的？”

昏暗的房間裡，ps5屏幕的亮度因為自動調節成了休眠模式，五彩的遊戲界面變得暗淡起來。合澤千菜嘶了一聲，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她一直介懷的是自己給五條打招呼結果慘遭無視這件事，也是從這件事後，合澤真真切切開始對五條的印象越來越不好。

結果原來一切都是她的錯嗎！？

這麼一看真的很像她在無理取鬧诶！平白無故對一個陌生人産生惡意這種事……嘶，她小時候居然性格這麼惡劣的嗎？

一股油然而生的負罪感讓合澤的臉白一陣黑一陣。就好比她一直信奉的某一個信仰，在那一刻被推翻了一樣。

不同于合澤臉色精彩的變化，小悟已經從她的臂彎裡掙脫出來，盤腿坐在沙發上。他雙手抱着右腳的腳踝，看了一會合澤，依然是沒有多少起伏的語氣：“你要吐了嗎？”

“什麼…？不，沒有，我還沒有喝醉。我隻是……”

合澤抿了抿嘴唇，表情有些複雜。

“我隻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我小時候真的挺惡劣的哈……怪不得我爹要把我送到禅院去。其實如果我那個時候性格沒有那麼不好的話，我們應該在那個時候就成為朋友的吧？嘶……該死，居然真的是我的原因導緻後面的一系列嗎……”

“你不記得幼年的事了？”

小悟打斷她的碎碎念。像是覺得她沒聽清一樣，放緩了語氣又問了一遍。

“你是已經不記得幼年的那些事情了嗎？”

“嗯……”合澤沉默了幾下：“好像是的。因為在我的記憶裡并沒有在幼年和你交談過，隻是因為經常參加你家的各種宴會，所以知道你的名字、記得你的樣貌。但是我們雙方都不認識彼此的哦……幼年唯一的記憶大多都是和直哉有關。”

“……”

小悟不再開口，隻是垂着眸，手指一下一下扯着沙發靠背上的穗穗。

合澤抓了抓頭發，少年時期的五條她還可以對付的得心應手，但是幼年時期的五條她是真的沒有接觸過，以至于現在她完全不知道對方突然垂下的腦袋是什麼意思。

“抱歉啊，五條。”

不過不管是什麼，合澤還是選擇先道歉。

“可能那個時候我真的太小了，再加上家裡也都是放養模式……我知道對于一個陌生人有這麼大的惡意真的是一件非常不禮貌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我長大後其實就沒有這種情況了。”

合澤低了低頭，她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的，但一時間實在想不起來，隻能幹愣着看着沙發，指甲一點點摳着上面的花紋。

“嗯，我知道。”

什麼柔軟肉肉的東西落在她的發頂，安撫一樣揉了揉她的頭發。更像是摸小貓小狗一樣的手法，合澤怔住，擡起頭。

“沒關系的。”

小悟已經收回了手，像隻是做了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一樣。

合澤愣愣的看着剛才揉過她頭頂的那隻手好一會，才笑道：“等一下……為什麼突然摸我的頭發。而且還是摸小貓小狗一樣的手法，因為我剛好低頭嗎？”

“隻是因為院裡的姐姐們經常會對我這麼做而已。”小悟認真道：“在對方心情低落時，是表達喜愛的一種方式。”

他說的太自然了，不管是動作還是言語，都自然到像是他原本就應該這麼做一樣。以至于突如其來的直球讓合澤都有些措手不及。

“啊……喜愛什麼的。雖然我知道小孩子對于喜歡這種東西沒有什麼概念。不過五條，你頂着這張臉突然打直球還真是讓我覺得有些難為情啊———”

合澤看着他低笑了幾下，向後躺坐在沙發上。

“畢竟後來的我們不管關系再好，你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直白哦？還真是讓我有些恍惚呢。”

“為什麼。”

“我也很好奇為什麼呢，可能是因為長大了，周圍喜歡的事物太多了，喜歡不過來了吧。”

合澤千菜有些困了，她已經兩個晚上沒有睡好覺了，前幾個小時受到了驚吓，現在平複下來，困意也逐漸上來了。

她打了一個哈欠，把沙發靠背的毯子蓋在身上，分了一半丢在小悟腳邊。

“你要睡了嗎？”

小悟問。

“差不多，我已經困的有些神智不清了。”

小悟沒接話，合澤擡起頭，隻見對方還盤坐在原本的位置上，像貓貓一樣看着她。

“你不想和我聊天了嗎？”

幼年時期的小悟好像真的和五條有很大變化。

合澤千菜稍稍分了分心。

學生時代的五條會強硬的拉着她起來，嘴裡說着“不要嘛不要嘛，陪我再玩一下嘛！”一樣撒嬌的話。但幼年時期的小悟則會把主語從“我”換成“你”。

“我想讓你陪我玩”和“你不想和我聊天了嗎”兩種看似意思相同，但其實感覺完全不一樣。

第二種更像是……小心翼翼的，還帶了些失望沮喪的渴求一樣。

就像一隻被雨淋濕尾巴的貓貓，看見她過來立刻的喵貓叫的跑過去，卻擔心自己的尾巴弄髒她的褲腿，隻是用身體和脖子小心的蹭着她。

明明高冷的一批，卻說出這種期盼又渴求的話嗎。

甚至幼年時期的小悟也比五條更沉得住氣，就算她許久未開口說話，也隻是緩慢的眨動着眼睛看着她，等她說話。

“嘛，也沒有啦。隻是有點累了。我閉着眼睛和你聊天可以嗎？諾，雖然是閉着的，但其實我的耳朵聽的一清二楚哦。”

“……”

嘴上說着要和她聊天，等到合澤自己都快要睡着了，小悟才開口。

“明天我就會消失的吧。”

合澤千菜睜開了眼，看着他。

“你說過的，要等我快點長大。雖然我無法控制這個生長速度，但似乎在我之前已經有一個‘五條悟’出現了？是嬰兒時期的‘五條悟’嗎？明天就會出現年少時期的‘五條悟’或者成年後的’五條悟‘吧。”

蒼藍色的瞳孔平靜的像大海。

“但其實不管哪個時期，都不是現在的我了。不管是我們在五條家相遇的記憶，還是今天這個夜晚，等下一個時期的我出現時，他就會完完全全頂替走我現在的記憶。”

合澤千菜承認她現在真的有些暈了。

到底是有些暈了還是困了，其實她也不知道。隻是面前小悟說的話她有些聽不懂。

合澤千菜閉了閉眼，思緒混亂。

“他頂替走你的記憶……等等，什麼他什麼你……他就是你，你就是他。所有的一切都隻有一個五條，五條就是你。”

“不是的。”

小悟打斷她。

“我說的是僅屬于現在，九歲時五條悟的記憶。而不是十歲、十三歲、一直到十五歲我才重新記起你的記憶……我不想等到十五歲時才能再記得你。”

空氣安靜了一瞬，ps5的屏幕因為長時間沒有操作而自動關閉了。本就光線不太好的客廳，隻能看見微弱的柔光透過灰色的玻璃照射在沙發上。

合澤千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睡着了，因為思緒仍然混亂，她還保持着睡前皺眉的動作，單手遮在額頭上。

小悟停頓片刻，拿起毯子蓋在自己身上，躺在合澤的臂彎下。

他側了側身，面朝合澤，雙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像一隻白色的幼貓，蜷縮在一起。

“合澤。”

昏暗中，他輕聲道。

“我還能再看見你嗎。”

月光被雲層遮擋，連同着屋内最後一絲光線也消失殆盡。

等待他的沒有回應，隻有平穩的呼吸。合澤千菜下意識動了動，伸手摟住了他。

幾秒後，小悟解開了無下限。

—————

躺在沙發上睡覺并不舒服，合澤千菜做了一個夢。

夢裡兩個不同時期的五條，似乎在争執着什麼。十七歲的五條牽着她的手，與她五指相扣，一臉挑釁的對着戴眼罩的男人豎起中指：“上了年紀的老頭子快點滾開啦！是沒進去就已經軟掉了的程度吧！”

而自己的左肩是穿着深色制服，正摟着她的肩膀。二十七的五條悟露出一副勝券在握的微笑，隻是摟着她的力度加重了些：“都還沒成年的小孩嗎。嘛，合澤，這種事果然還是要經驗豐富的人一起才會比較舒服哦。”

好吵……

吵的合澤偏頭痛都要犯了，她側身低頭扶額之際，隻見不遠處站着一個穿着藍色蜻蜓和服的孩童。

九歲的五條悟正攏着袖子，蒼藍色的瞳孔正幽深的盯着她。

合澤千菜理所應當的被驚醒了。

“诶？”

映入眼簾的，是天空般的瞳孔，白色纖細的睫毛。

以及依然是九歲小悟的身體。

“你醒了，合澤。”

小悟勾了勾唇，從她懷裡站起身，盤腿坐在沙發上。

不知道是夢還是沙發的緣故，合澤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你還沒長大嗎？還是說你昨天晚上沒睡？應該不會吧……就算沒睡也會長大的吧。”

小悟并未理她，隻是按動着ps5，繼續打着昨天的遊戲。

合澤千菜起身洗漱，懷疑是因為五條沒有進食的原因，所以導緻生長變慢。

“你要吃什麼？”

合澤打開手機，準備叫外賣。因為憂太任務的原因，需要出差一趟。據說是因為一個月的高強度時間隻剩下最後一天了，高層為了把握最後的黃金時段，連夜在衆多任務裡挑選了一個拖了很久的任務安排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