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天使高達調轉方向時産生的慣性狠狠将我按在座椅上。提耶利亞死死攥着控制杆,指節泛白得近乎透明,青筋在蒼白的皮膚下突突跳動。他的臉藏在陰影裡,隻看得到緊繃的下颌。我盯着他劇烈起伏的後背,想到他突然同意返航時眼底翻湧的驚濤駭浪——為什麼增幅器影響的不是量子通訊,而是他?
提耶利亞将德天使的速度拉到最高,全然不顧我是否能适應高達加速度帶來的負擔。我的身體随着機體的劇烈加速撞擊座椅,胃裡翻江倒海,眼前陣陣發黑。但此刻我忍住頭暈惡心的強烈不适感,卻還能分心想這也算是變相完成了VEDA的任務,畢竟這與被追殺般的駕駛也沒什麼區别了。
返回的航程漫長得近乎永恒。宇宙的黑暗如濃稠的墨汁,将我們吞噬其中。我蜷縮在備用座位上,盯着尚與德天使保持連接的增幅器發呆。那銀色的項墜表面泛着詭異的幽光,像是一隻不懷好意的眼睛。通訊系統偶爾爆出的刺啦電流聲像是宇宙的嗚咽,在寂靜的駕駛艙裡格外刺耳。我不敢去想發生了什麼,我怕猜測的結果會使我失去理智。提耶利亞同樣全程沉默,隻有操作鍵盤的咔哒聲在狹小空間裡回蕩,像某種不詳的倒計時。
當德天使高達在格納庫停穩,我迫不及待地越過提耶利亞打開駕駛艙門撞了出去。在回來的途中我不停地試圖聯系葛拉貝、伊恩等人,通訊頻道卻始終隻有刺耳的雜音。心急如焚的我甚至忽略了更衣室外側走廊上蔓延一地的血迹,暗紅色的痕迹蜿蜒如蛇,在冷白的燈光下觸目驚心。我以最快的速度沖到操作間,沿途撞倒了幾個維修工具,卻顧不上理會。
“伊恩!葛拉貝在哪裡!”我扶着門口喘着粗氣,聲音因為過度焦急而變得沙啞。
回答我的是伊恩沉默的背影和喬伊斯神色悲痛的搖頭。伊恩背對着我,他面前的控制台亮着幽藍的光,映得他的身影更加單薄。喬伊斯站在一旁,雙手交握,指節捏得發白,眼中滿是哀傷。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我擡頭看向操作間的電子屏幕,秘天使高達破碎的輪廓若隐若現。失去太陽爐且儲存的粒子已全部用完的它,如同一隻被折斷翅膀的蝶,從成為戰場的小行星離開,正向着遠處漂流。它的裝甲支離破碎,曾經閃耀的藍白色機身如今布滿焦黑的痕迹,推進器早已停止工作,隻能無助地在宇宙中飄蕩。不知道會漂向何方,也許會成為宇宙塵埃,也許會被某個未知的天體捕獲。
我的身體失去所有力氣,漂浮着磕到牆壁上,發出悶響。眼前的一切開始扭曲變形,喉嚨發緊到我甚至說不出話,偌大的格納庫隻餘我痛苦的嗚咽聲。記憶如潮水般湧來,葛拉貝救我時的心疼,安慰我時的溫柔,戰鬥時的堅定,還有那些陪伴的日日夜夜。他就像我的兄長,是我在這冰冷宇宙中的依靠。
大腦一片空白,提耶利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着某種難以名狀的沉重:“在你使用增幅器的時候,我讀取到了他的腦量子波。”我猛地回神,顫抖着轉身,抓住他的衣領:“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阻止他?”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幾乎看不清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