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途中,刹那比來時愈發沉默寡言,而我也常常對着個人終端怔神發呆。在兩人之間若有似無的沉默裡,天都的輪廓已清晰地浮現在舷窗外。
“歡迎回家!二人世界玩得如何?”洛克昂帶着揶揄的笑意迎上來,那張熟悉的笑臉瞬間勾起我心底關于煙花夜的記憶。刹那間,我仿佛又感受到那晚的溫度,臉頰騰地燒了起來。
還沒等我開口辯解,洛克昂已攬住我的肩膀:“快跟哥哥說說,艾麗——那個木頭刹那表現怎麼樣?”我慌亂地從他臂彎裡掙脫,按住狂跳的心,偷偷瞥了眼安靜站在一旁的刹那,壓低聲音警告:“别鬧了……”
黑發少年卻似對我們的玩笑興緻缺缺,攥緊傳送手柄便要轉身離開。洛克昂眼尖,及時喊住他:“刹那!收拾好東西來簡報室,皇小姐找你!”刹那隻是擡手示意收到,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通道盡頭。
望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一股陌生的酸澀突然漫上心頭,像是咬了一口未熟的青蘋果,酸澀中帶着微苦。那一刻我才驚覺,自己對刹那的情感早已悄然蛻變。這份認知如同一束光,照亮了内心深處隐秘的角落,卻也讓我陷入深深的迷茫。戰亂的時代,支離破碎的我們,各自背負着逃不脫的宿命。喜悅與痛苦交織,希望與不安纏繞,讓我的心被攪得生疼。我猶豫着開口:“洛克昂。”
“嗯?”
“像我們這樣的人……有資格說愛嗎?”
洛克昂的笑容在瞬間凝固,他沉默良久,目光深邃地望向刹那消失的通道盡頭,喉結微微滾動:“艾麗,你知道嗎?正是因為我們生于這樣的時代,一個連明天都成奢望的時代,愛才顯得愈發珍貴。”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像是從記憶深處打撈起的歎息,“在能擁抱的時候松開手,才是對這份感情最大的辜負。”
我望着他,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頭頂冷白色的燈光在洛克昂棱角分明的臉上投下交錯的陰影,卻掩不住他眼底轉瞬即逝的哀傷。
“别用這種眼神看我。”洛克昂突然擡手揉亂我的頭發,又恢複了往日玩世不恭的模樣,“喜歡上那個不開竅的家夥,往後可有你頭疼的。”他嘴角勾起一抹調侃的弧度,眼中卻閃爍着真誠的笑意,“不過,要是他敢欺負你,記得來找哥哥撐腰。”
我拍開他的手,臉頰微微發燙,心裡卻湧起一股暖流。洛克昂總是這樣,用玩笑掩飾着内心的溫柔,卻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給予最溫暖的力量。遠處傳來設備運轉的嗡鳴,混着他輕快的口哨聲,在空曠的艙室裡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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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曆如被風吹散的枯葉,在高強度的訓練和任務籌備中簌簌飄落。我也越來越經常在醫療室見到四位高達機師的身影。行動開始前,我和喬伊斯需要時刻監測着他們的身體與心理狀況。
我和刹那依舊保持着若即若離的相處模式,偶爾對視時心跳漏拍的瞬間都被淹沒在密集的戰術演練與設備調試裡。
“距離天人首次介入行動還有72小時。”皇小姐的聲音通過廣播傳遍托勒密。我握着終端的手驟然收緊,最新采集的血樣在離心機裡劃出銀色的光弧。實驗室的玻璃窗倒映着走廊裡匆匆而過的身影。恍惚間,刹那的黑色短發掠過門前。
那些被拆解成反複實驗、機體調試、數據解析、心理評估的漫長日夜,終于此刻在倒計時裡熔鑄成利箭。宇宙在舷窗外沉默流轉,而天人,将以和平之名,将命運之弓拉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