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心理醫生的診所出來,陳嘉煦感覺有些恍惚。
秋天的陽光幹淨明澈,卻照得他有些睜不開雙眼。
陳嘉煦在外面待到了太陽落下去,才獨自一人回到了居住公寓,本來以為會在家裡看見周向西,沒想到推開門,家裡也是一片漆黑。
周向西的房門是開着的,裡面沒有人。
陳嘉煦站在漆黑的客廳裡,有些怔怔的。
眼前這種黑暗,讓陳嘉煦沒由來地産生了恐懼,但他心裡清楚,這種恐懼其實并不來源于黑暗,而是來源于他自己。
陳嘉煦知道,自從他生了病,身邊很多事情都發生了改變,他也清楚自己用幻想臆造了一些虛假的事情,但真相總是能一次次将他擊潰。
陳嘉煦也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生病了。
大抵就是因為真實的事情太殘忍。
陳嘉煦因為一直想着、也一直喜歡着小時候的哥哥,卻再也找不到對方,于是在遇到周向西的時候,因為周向西和小時候那個哥哥的身上某些相似之處,讓他把這種喜歡轉移了,轉移到了周向西的身上。
但為了掩蓋這個不堪事實,所以陳嘉煦會不斷告訴自己,周向西就是小時候的那個哥哥,他們是一起長大的,他們是竹馬,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
所以才會出現之前陳嘉煦在夜晚常做的那些夢。
所以……
陳嘉煦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雙手抵住眼睛,感覺眼睛發燙,可他并不想哭,隻是覺得害怕和無助。
當意識到自己一直愛的這個人,變成了一個沒有名字沒有模樣的虛無時,恐懼也就降臨了。
陳嘉煦沒有想到有一天事情會變成這樣。
客廳裡一片漆黑,時針滴答、滴答地走着,整個世界像個巨大的沙漏,一寸寸流逝着光陰。不知過了多久,陳嘉煦擡起頭,拿起手機,在微信裡找到周向西。
之前他們好像吵過一次架,陳嘉煦把周向西删了,但周向西又給他加了回來。
陳嘉煦發微信問周向西:“向西哥,你去哪兒了?”
周向西回得很快:“有點事,出去一趟。”
不等陳嘉煦再發什麼,周向西又發來一句,從文字也可以看出語氣的平靜:“飯菜都做好了,在冰箱裡,熱一下就可以吃,熱菜的時候小心别燙到。”
陳嘉煦看着周向西發來的這句話,頭一次感覺到了愧疚。
周向西其實對陳嘉煦挺好的,隻是沒那麼愛他,但陳嘉煦從前居然把周向西當成替身,如果要這麼想,那周向西出國丢下他這件事情,他甚至毫無理由去難過和悲傷了。
因為陳嘉煦覺得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人。
他和周向西一樣。
非要說,那也隻能說,陳嘉煦挺喜歡周向西的,隻是也沒那麼愛他。
甚至喜歡也沒有,隻是依賴,對舊時回憶的依賴,對舊時白月光的依賴,對一個沒有名姓沒有模樣的人的依賴。
過了很久,陳嘉煦又給周向西發消息。
他問周向西:“今晚還回來嗎?”
周向西的回複簡單明了:“回。”
陳嘉煦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停留了一會兒,又問:“今晚可以陪我睡覺嗎?”
什麼都不幹,隻是單純陪陪他。
陳嘉煦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有這個想法。
明明他和周向西兩個人,已經是接近分手、幾乎要形同陌路的兩個人了,尤其是從陳嘉煦去了拉薩回來以後,他和周向西之間已經沒有了日常的交流。
可能他這個要求确實過分。
陳嘉煦的這條消息發出去以後,如同石沉大海般,沒有了任何回複。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周向西再也沒有回陳嘉煦一句話。
……
周向西上午就坐飛機回了京市。
出門前,他把一天的飯菜都做好了,因為陳嘉煦還沒有起床,所以他也沒告訴陳嘉煦,隻是把做好的菜包好放在冰箱裡。
京市那邊有要緊的事情要處理。
周向西已經離開訊越很久了,一直以來訊越的事情都是池豐在代理,但是池豐能力也很強,沒有需要共同決策的大事基本不會找周向西。
隻是這次要緊的事情,倒不是訊越的事情。
而是周老爺子的事情。
周向西接到家裡老阿姨打來的電話,說老爺子身體不好,這幾天睡覺都感覺心髒不舒服,今天實在是撐不住,就去醫院做檢查了。
阿姨還說,她也告訴了老大、老二,他們都分别從别的地方飛回來了。
周向西在電話裡說他知道了。
他也訂了港島飛京市的機票,出門前,他望向陳嘉煦的房門,望了很久,最後還是離開了家,關上了門。
下了飛機,周向西就往醫院趕。
最先到的是周蕤霆,然後就是周向西。